摘冕(26)
两人全程没有一句交流,却彼此心领神会。
钟衍冲人点了点头,装好东西正要去开门,这时却又被小声叫住。
“老师。”刘航犹豫了一下靠近,往他手里塞了一个白色的小药包:“这个也收着吧,或许会用到。”
钟衍攥着药包的手猝然紧了紧,本想问问刘航会不会对身体有什么伤害,话到嘴边,却还是忍住了。
alpha身体那么健壮,有这个功夫操心他,不如多担心担心自己。
默了片刻,最后只“嗯”一声。
看向刘航的目光有所动容,轻声说了两个字:“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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莘辰生日当天,他父母出于维护人情关系的需要,包下了酒店的宴会厅组织了一场舞会。
他自己却不屑于搞多大的阵仗,以放松为主,请的都是身边熟悉的朋友,舞会结束直接无缝衔接恒温泳池party和户外草坪烧烤。
贺泊尧会稍微晚一点到,钟衍由人引着、先乘电梯上楼去了莘辰给他们定的套房。
服务生走后,钟衍站在屋里环视了一圈,经过慎重考虑,最终把随身携带的背包藏到了墙角的沙发后面。
去到大厅的时候,今天宴会的主角已经举着酒杯在与宾客寒暄了。
钟衍走过去,将手里的盒子递上,嘴边带着浅浅的笑:“莘医生,生日快乐。”
莘辰放下酒杯,手中拿着钟衍送他的礼物左右打量,“哇哦”赞叹一声过后,亦是笑着朝人看过来:“谢谢。”
“今天就不要用‘医生’这个字眼来称呼我了,叫我‘莘辰’就好。”
“好,莘辰。”
只是钟衍话音刚落,再抬头看去,莘辰的神情仿佛一夕间变了,视线越过自己肩头直直望向身后的大门口。
莘辰此时的目光与往日看别人的都不一样,专注又露骨,无框眼镜下的一双瞳眸熠熠闪烁着,满含浓浓的依恋与情愫。
钟衍转头,果不其然,看到了坐在轮椅上正向他们过来的贺淮朝。
刚刚还与钟衍谈笑的莘辰,立刻收住那副散漫的模样、似乎看上去还有些紧张。
贺淮朝声音温润、如清风灌进他的耳膜里:“生日快乐。”
莘辰缓缓蹲了下来,唇角挂笑,仰头脉脉望着面前的人:“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贺淮朝目光却没什么波澜,看着他说:“没有带礼物,因为实在想不到要送你什么。”
“不重要。”
莘辰话接得很快,不假思索,看来是真的不在意这个,眼神却一刻也不愿从面前alpha的身上挪开。
直至贺淮朝低下头、掩嘴轻咳了一声,莘辰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神,收回了注视。
整理过思绪后,笑容也恢复了轻松:“你能来,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钟衍去上了个洗手间的功夫,大厅里的乐曲已经响了起来。
莘辰推着轮椅缓缓走到舞台中央,弯下腰来,动作优雅又缓慢地冲人伸出了一只手。
没过多久,贺泊尧也来了。
约莫是怕抢了寿星的风头,他今天特意没穿最爱的酒红色西装,黑色戗驳领束在他的胸口,凭添了几分与他为人并不相符的沉稳低调。
贺泊尧拉了钟衍的手,带着他远离人群、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
高悬的月色正好,月光轻柔地抚摸着树梢,斑驳的黑影投在树下相拥的两人身上。
贺泊尧将钟衍箍在怀里,气息相融间,一个吻进行得缠绵又冗长。
钟衍的配合令他心底喜悦,唇舌相抵发出的那些细碎声音极大程度取悦了他。
结束后为人披好了衣服,难得流露出一丝温柔的留恋,意犹未尽又小心翼翼地在人唇边轻轻啄了一下。
草坪旁边刚好绑了一只秋千,贺泊尧今晚兴致不错,便叫钟衍坐在上面,自己站在背后慢慢悠悠推着他。
月光铺洒在地上,清风闲适吹乱耳鬓的碎发,时间悠悠从指间划过,贺泊尧却宁愿它永远地静止了。
钟衍望着丘山的方向不知不觉发起了呆,秋千荡到半空的时候,突然听见贺泊尧在身后轻声说:“阿衍,真希望可以和你一辈子这样。”
早在葡萄园那些年,如今的场景就已经在他脑海里幻想过无数遍。
半山绚丽的灯火、夜空熠熠的繁星、握着爱人的手、坐在不被任何人打扰的草坪上。
没人愿意永远困在丘山的荒野,他却想把钟衍带着,一起去到自己那个绮丽又孤独的世界。
他很幸运,在多年后这个月明风清的夜晚,自己想要的一切,似乎都已经实现。
草坪烧烤上,贺泊尧与莘辰多喝了几杯,结束时已是深夜。
贺泊尧带着钟衍在酒店住了下来。
闻着人身上的一身酒气,钟衍给他沏了杯茶送到嘴边。
之后还说要去浴室放洗澡水,alpha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情绪一旦被调动起来很难被收住,alpha体温随着醉意节节攀升,房间里很快充斥起铃兰花馥郁的香味。
贺泊尧揽着钟衍腿窝将人抱起,没有上床,而是将他整个人平放在落地窗边的沙发上。
钟衍神色清明着,知道自己今晚绝对不能被人标记,看他吻得急切,本能带上了几分推拒。
贺泊尧动作一猛,沙发的位置也跟着有所变动,钟衍这才发现这家酒店的沙发竟然是带着滚轮可移动的。
贺泊尧还没拿他怎么样,钟衍先被吓得抖了个机灵。
自己藏在墙角后面的包眼看着就要暴露,此时贺泊尧似乎也被什么声音吸引,发现了墙边的动静。
霎时间,钟衍眼底布满了慌乱,情急之下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在贺泊尧的视线转移之前,第一次主动搂上他的脖子,对准那副刚被酒气浸润过殷红的唇,深深吻了下去。
茶里的药效很快发挥出来,alpha趴在枕头上沉沉睡了过去。
钟衍拿来被子,替人盖住背上一道道深浅交错的抓痕,又抬手摸了摸自己仍旧发烫的后颈。
慌乱中将沙发后面的背包取出来,撕开一片阻隔贴,掩盖了贺泊尧留在他身上的味道。
不确定走廊里有没有贺泊尧的人在守着,保险起见,钟衍假装需要客房服务、将包裹在浴袍里面,这才一路战战兢兢溜到了酒店后门。
找了片无人的草丛换上自己的衣服,钟衍手机一开机就联系到了前来接应自己的车——全是刘航一手安排的。
距离登船时间还有不到50分钟,汽车一路飞驰将他拉到了港口。
下车向司机道过谢,钟衍独自一人背着包转身,将今夜灯火璀璨的澜城,甩在了身后。
船票通过核验、双脚踏上甲板的那一刻,清凉的海风迎面向自己拂来。
钟衍张开双臂,大口呼吸、笑着拥抱一切。
“啊——”
伴随着船舶离港的汽笛声,钟衍扶在甲板的栏杆上放声冲着远处大喊。
心中淤积多年的痛苦、挣扎、怨念与不甘、随着一声声释放融进了消散的风中。
至此,澜城的太阳从哪边升起、月亮是圆是缺都不再与他有关,他拥有了自由——没有“贺泊尧”这个名字存在、真正意义上纯粹的自由。
饶是如此,贺泊尧,我还是祝你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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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平复少顷,钟衍背着包,很快根据票面上的指示找到自己房间所在的位置。
距离那扇门越近,莫名地,步伐逐渐慢、心却不可抑制地跳了起来。
钟衍以为那只是自己太过激动导致的,船舱服务生经过身边,钟衍笑着与人打招呼,习惯性问人要了杯牛奶助眠。
房门开启的一瞬间,钟衍愣住了。
那个被下了迷药、此时本应躺在酒店大床上酣睡的身影,此刻就坐在窗边的椅子上,静静恭候着他。
倾盆暴雨如柱,从钟衍的头顶浇下来。
他的梦,还没开始就已经醒了。
alpha又换上了偏爱的酒红色西装,漆黑的眸子仿若寒潭,眸中呼应着嗜血阴翳。
他对钟衍温柔地笑着,却仅望去一眼就叫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