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每天都在狂化边缘试探(84)
不知多久,就连这颇些浮躁的嘈杂都没了,一串串清脆悠扬的铃声缓缓鸣起,节奏很慢,一阵阵从远方涤荡而来,直把一方污垢净化归无,如临别境。
人们不约而同的静了下来,四处喧哗一下子归于沉寂,独留那声声慢在不住回响。
仙宫翎亦被慑住一般,他不住抬头,视线在这方四处搜罗,终是落于一处。
陆续几个通体雅素的软轿落于正台之上,轿身微微颠簸,惹得前帘处的细铃一个倾荡,又发出一阵脆响,这才有人反应过来,低低抽了口气。
满堂寂静到近乎滴水可闻,众人眸光不约而同的紧紧盯向那执起一角轿帘的修长手指,正要掀起,却见这时又有另一只宽大些的手掌探了出来,径直把轿帘掀开,一个通身玄衣的男子先一步落出,他生的俊朗英拔,面上却少有表情。先一步出来的人并不急走,而是微弯下身子,伸出手掌,那先前探出的手便又自然的落在他掌心,两厢握紧。
……天元……芜秋?
便听一阵小声议论。
“毓灵族的人怎么会来?”
仙宫翎猝然惊醒一般,警惕朝说话的方向扫去,说话的人叙述平淡,旁侧的人亦摇了摇头。他表述的自然极了,似是察觉到了锐利目光,又颇有些疑惑的回看过去。
在他动作之前,仙宫翎垂下眸,不禁用余光留意着周遭人的反应,有疑惑的,有惊奇的,却无一不过是寻常反应。
此般插曲还未过,便闻台上一人出言,温润清亮的声线琴泄一般徐流而过,使人不禁被吸引,专注起来,耳目焕然。
“今日,谨谢诸君不远千里,汝等天溢,吾宗幸甚,往事终陨,惟新济济……”
那人发冠高束,面若莹玉,眸光润亮,唇角始终噬着抹温和,勾摄心神,不消气魄,如月下徐风,高而徐引。
竟与昨夜梦中人的打扮一模一样。
时间流从未静止,仙宫翎抬着眸,也难免失神了。
幽邃又清和眸光似是深深朝这儿一瞥,仙宫翎心下微紧,又是极快的否认了。
那高台之上,他也曾驻留过,自然知道向下望去是何种情景,更何况而今他一丝修为都无,与之前的样貌虽有相似,更有不同,怎么可能会察觉到。
他就这么静静看着高台上的人是如何慷慨致辞,一手娴熟的掌控局面,自若的剖疑解惑,又是如何从容退场的。
眼前那稚气未脱的印象还未真正消去,再复眼,却是朗朗正正,赫然能顶天立地。
叫兔崽子已然不合时宜,他真的长大了。
唇角止不住的微微上扬,露出他重新归来这里的第一抹轻松。
也是这时,他才从别人口中迟迟得知了他的名号。
——清徽道尊。
罄灵首席弟子,月清徽。
无人熟悉月离弦,与师门亦无关,他凭一己之力,当得这席位。
直到那身影彻底消失于眼前,芜秋天元亦离了场,仙宫翎重新拾掇好情绪,好如一下子卸下许多包袱,轻松不少。
数十年不止,会改变太多事,而今他是不便过多打扰的,既然他过的不错,眼下他又无甚修为他,对外界的情势亦知之甚少,难免累赘,怎么能去唐突破坏呢。
不如悄然退场,待时机成熟,再久违的去聊表叙旧吧。想通了这点,他不紧不慢的从人群中慢慢挤了出来,寻着熟悉的僻静小路,一步步从山上行步下去。
午后一过,天色就稍稍暗了下来,仙宫翎小腿有些发麻,脚后跟磨的直疼,又看着脚下仍旧遥远路程,有些发愁,又束手无措。
周围倒是有几处可暂为躲避的山洞,仙宫翎朝里侧望了一眼,又回看向远方,若是天色晚了,他就会跟个半瞎子差不多,在这方险峻之地更是极难摸索,他便朝向那洞口一头扎进去。
洞里不浅不深,做个遮挡刚刚好,他随意靠在里侧,心里踏实了一处,疲乏之意又拖累着这具身子,眼皮又有些睁不开,他本欲单纯的阖眼养神,困意却是一个劲的上涌,思想在挣扎,这疲累的感觉又委实难抵挡得了,从闭眼养神,又到半睡半醒,后又干脆头一歪,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连日下来唯一一次可称作踏实的觉,却从不得知醒来又会是另一副光景。
一眼望去,不尽的粼粼,蒸腾而出水汽裹着罄人的清凉,在这炎炎夏日之中也可谓舒心。
分毫不陌生的场景,往昔的他如何都无法接受噩魇,再度浮现在眼前,仙宫翎竟是难得平静。
身上着的外衫凉凉滑滑,里衣柔柔软软,他扫了一眼不着鞋袜的脚,又动了动手,有些吃力,牵连着筋骨酸疼。
他以为这是梦,又用力往前撑了撑,竟是再挪不动了。
仙宫翎连挣了几下,终是迟疑伸手试图撩开袖袍,另一只手在空中伸了一半,又不能动弹了。
这番挣弄之间,袖袍也被掀乱开来,他也看清了手腕处。
——被一条软绳好生缚着。
似是触动起什么回忆来,仙宫翎指间颤了颤,脊背不由绷紧,他细细盯着腕间看,直到被勒出一道刺疼的红痕,这才放松了些力度。
这微微的刺疼也提醒了他,有什么东西在眼前一晃而过,仙宫翎抬起眸来。
一把出鞘利刃,剑身在水纹的映衬下,直漾出道清泓的光。
“……”
愣神功夫,那剑已然蹭到跟前,光洁的剑面上映着一个再熟悉不过的面容,仙宫翎不可置信的动了动手指,轻碰那剑身。
清绝……?
鬼使神差的,指腹触到刃处,再要向下,却见光影一闪,那剑已然嗖地一下子退到边缘。
仙宫翎看着那踟蹰着,要上前又不敢上前的剑,寂声垂下眸,打量这双手,抬指间,一簇细微的紫电蹦射四起,又极快消散,浅眸也随之一闪一暗。
他探知内府,竟是感知到了些滂湃,微弱,终归聊胜于无。
他有些迷茫了,不知为何自己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知为何一醒来就换了副躯体。
清绝好如受惊动物一般安分的躲在角落,再没有上前。
所处的这一片亭莲心叶一般被弥漫的水流拥簇,亦被隔离,抬头望,看不见一点天色。
过了许久,远处倾泻的流水声被齐断一般微滞,他低垂着眸,余光便察觉到不远处多了双勾勒着银纹着莲状的鞋靴。
那边的人步步迈向他过来,仙宫翎不用抬头,已然感知到是谁了。
他手心渐渗起湿汗,有些无措。
“什么也不打算解释吗。”
这声音拌着细流,也似浸上渺茫一般,愈不真切了。
仙宫翎抬起眸,望向那片幽邃,同一处境,那人面容与一人重合又倏然分离。仙宫翎知道是不同的,眼前这人,无论是与那个师弟,还是他所认知的离弦,都是不同的。
时隔多年,这般近距离接触还是第一次,袖袍之下,手指不由自主的蜷起,他撑着面上的平稳,深吸一口气。
“……放开我。”
竟也是第一句话了。
那幽邃里猝地席卷起令他参不透的风暴,平静之色好似下一瞬就会崩裂,从云淡风轻的裂口挤出狰狞来……然而并没有。
不过一个眨眼间,漆黑的眸里仍是那样无甚波澜,甚至还能瞥出抹温凉的光,所有的揣测尽归错觉了。
“不可能。”温和注视他的人这般道,不咸不淡,偏让人咂摸出几抹残酷意味。
仙宫翎颓然的后靠在向天柱棱上,俨然一副缴械投降的样子。
他半蹲下身,与他平视。
他眼神太过笃定,也有些意味深长,仙宫翎分明才是被钳制着的那个,却莫名有些心虚,抿了抿唇:“…如何称呼?”
“月清徽。”他撇了抹不轻不重的笑。“你呢,你想我怎么称呼。”
仙宫翎错开视线。
“我在找你。”他不由分说的逼近,双手牢牢撑在他身前,强势的把人锁紧,逼得他不得不重新看向他,面上还波澜不惊。
“还魂引,锁魄铃,无所不用其极,一直在找。你呢,你走的多干净,杳无音信,烟消云散,生死簿都寻不到影。”
满眼的愧疚滞住,仙宫翎蓦然回过视线,“你又闯祸了?”
那人歪头看向他,“你当我是谁。”
他不是那个跳脱顽劣的师弟,也不会是乖乖听人训诫的小徒弟,仙宫翎已是毫无立场去质问了,霎时气弱不少,闭上了嘴。
“仙宫翎,你既然舍得要走,做什么回来,偏挑了个我要放弃你的时候,是何居心?”他冷笑一声,凉薄终是扑出獠爪。
“你配吗。”
不过一声,刺不到心里去。
自然是假的。
“……我不辩驳。”良久,他这般道,一句话就这么扎刺一般,搅的愧疚的一颗心抽痛。
“当我木石心肠,不通人情,不配为人师表,今日……唔!”
撑在两侧的手箍住因僵住而忘记反应的玉指,十指相扣,他侵略的深了些,灵活的撬开贝齿,攻陷城池了起来。
太突然,仙宫翎被吻的头皮发麻,接连之下他不禁闷声出声,反应过来又是一僵,向后躲,却是一下子磕在冰凉的柱面,避无可避,又受制于人,不得不被动应承着这些,津液搅出令人脸红的咂响,仙宫翎耳尖通红,不知是不是憋的,他好不容易换了口气,又一下子被堵了上来。
没完没了,不依不饶。
仙宫翎有些受不住,眼里渐起了水汽,终是被惹的血性上涌,渐渐习惯了的这个吻的他猛的张口就咬。
施予的人一下子撤开身离了城池,唇边还勾着道银丝,就这么舔舔嘴角,淫/糜极了,朝他扯了抹餍足的笑。
就差一句“多谢款待。”
急火攻心,怒上心头,仙宫翎咬牙切齿,全然不记得什么愧疚什么刺痛,此刻只想着怎么收拾这厮,好让他丢盔弃甲一败涂地。
不知羞耻的兔崽子!
☆、第一百一十九章
许是过去有所经验,过往的心结亦到了期限,他呆在这里倒也有些习惯,也勉强能称得上惬意。
仙宫翎早先的不告而别就是月清徽的触点,只要不提及这个,多数时日还是很好说话,不会对他过多为难。
月清徽做事的周密性向来很好,以至于他早早就断绝了探知外面情况的打算。日复一日,与外界隔绝,不知讯息,不忧心绪,不劳衣食。宽敞而空旷的狭隘之下,仅剩的新鲜,好像只剩下一个人,也只有这么多了。
而这新鲜的人,却好似不懂如何合理的利用这新鲜劲,逮到时机便在他眼边晃,打破他的惬意,徒扰他清净,还变着花样的使坏。
手脚上绳缚就好似抹规则一般,只要守在这规则内,便是那规则束缚动作,习惯了,倒也能寻些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