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每天都在狂化边缘试探(71)
月离弦从浮躁渐变为暴动起来,脚下的碎石滚落至身后,月离弦也意识到这样不对,可他控制不住。
度分秒如年那般漫长,待他终于浑噩的寻到那里,便是瞳孔紧缩,他再也不能忍受,彻底暴走了起来。
季敷罗正趴在那口流冥棺上,静静透过棺身看向里面的人,不知流冥仙棺是否对外物也有影响,那一刻,时间好似都凝固住了。
季敷罗眼也不抬,手上却是一下子拍过,两相碰撞渐抵消,震颤的余波略到她身前,一下子将人的长发挥舞散乱。
季敷罗这才淡扫他一样,浑然不受影响一般,食指比在唇前,要人噤声。
月离弦胸腔鼓噪,几番起伏间大步来到棺前,时刻提防着她变动,要跟她生死决斗。
季敷罗却又顾自收回目光,继续静看下去,嘴上道:“这就是你的方法?”
月离弦看向棺内。这棺随着时日推移又透上了许多,先前只能隐约窥见棺内一影,而今却是能将里面的情形大致看个清楚了。
那人即使是闭着眼,透过那面庞也能窥见那无声息的冷冽。
躺棺里的,是个眉目秀挺小少年。
月离弦心头大震,不管不顾的冲上前去,手抚在棺上,跪在流冥棺前。他身体前倾,一瞬不瞬,眸子渐泛起猩红。
那少年,面如白纸毫无血色,肤色近乎透明,他体态轻盈,轻易便能瞥见手腕处的血管,空空如也,了无生息。
☆、第一百零三章
“倒也是个不错的傀。”女子喃喃道。
她眸光竟有几分晕眩,心里却道:死了也便死了,怎么会有影响呢。
也不知是在劝慰谁。
但手上空落无实际,一如刚适应这躯壳之时。
月离弦久久未曾出声,待他静跪了好一会儿,终于收回手,慢腾腾的直起了身,眼神更是麻木许多。
稍远处,千万条藤木拔地而起,迅猛地弥漫至整个空间,结结实实的堵严了整个洞口,一丝缝隙都无。本就稀薄的空气霎时令人愈加窒息,更有百条不止的细软藤径直攀爬上棺,严密的将流冥棺护个严实。
月离弦手腕翻动间,清绝已是到他掌中,血气终是冲进眸里,为那双瞳眸更添近乎妖邪的瑰色。
季敷罗拍拍裙边,不见紊乱,唇角轻勾起抹笑,“阿翎收了个不错徒弟。”
几乎在月离弦再度出手的瞬间,季敷罗身形亦是飞掠晃过,剑芒浮动间,两个身影极快的靠在一起,伴随钝器刺破声,殷红一点一点落在脚下,月离弦便是反应极快地侧过身,仍是被刺穿肋下。
【月离弦,别在没用的地方浪费时间,交给我。】
月离弦充耳不闻,杀意早已弥上双眼。
季敷罗亦扫了眼自己身上偏离了心脏几寸的剑身。
“可惜。”她轻描淡写,而这幅躯壳也确实不是她的。
两人同时抽出剑身,离得太过于近,季敷罗趁退身之际猛地拂掌拍下,月离弦生受了这一击,他几尽要站不稳,咬牙把那血腥全咽下,便是这般,苍白唇角仍是渗出许多殷红。
他强撑着一股气力,咬紧牙关,眸都要迸出火,随之袖口猛侧。
清绝早已感受到他要做什么,剑身震颤间猝然翻旋,直捣而过。
饶是季敷罗撤落再快,仍难避开这一击,那剑身翻搅而过的冲击直接渗透五脏六腑。
季敷罗撑着剑才勉强落稳,她一手捂向胸口,神色平淡,可身体却不似这般表现,脊背顶受不住一般微曲着,喘出粗重气息。
季敷罗抬起眸,眸中精锐不减,甚至泛出几许愉悦,她一手乏力的垂落,嘴上出口的话却全然不应她这时的虚弱。
“现在求我,或许你会有个全尸。”
随着手上垂落的这番动作,只见地上噼里啪啦掉落出数只形色各异的恶心虫卵来。
她势在必得,眸光锐利又极笃定,勾起抹得逞的笑。
只听“咣当”一声,清绝径直被摔到地上。
月离弦脚步已是有些虚渺了,他不知道季敷罗看出了没有,他强撑着未知朝前缓慢挪动了几步。
“恶心的伎俩。”
一只通身墨绿的树芽浮现,剑一般一头朝下,重重插在地岩上。
季敷罗那抹笑僵固在脸上。
那尖锐的端头所插碎的,正是她方才暗暗度而出的那只自以为得手的虫卵。
那抹不由己的感觉加重,剑身歪在一旁,季敷罗终是不稳的摔落在地上。
上一次轻易得逞,这次面对的不过一个在她眼里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她承认是自己大意了。高估了这幅躯体,低估了月离弦自上次分别而后再次相见所持有的真正实力。
她眸中那丝不可置信还未完全消尽,几番忍了忍,心有不甘的强硬道:
“我背后尚有千千万只傀,还有数不尽的我族魔修,你今日要杀我,就不怕他们争相暴动吗?”
“你当我月离弦是谁?”
紫眸淡睥睨向她,“想用这些来威胁我?真是蠢透了。”
季敷罗心神猛震,一时竟有些晃神。
是了,谁也不是仙宫翎,哪里还有她的阿翎呢。
月离弦眸色沉落下许多,暗的好似修罗,那双眸子不轻不重的凝视向对方,好似能看到内里,把人看透。
只听他启唇道:“季敷罗。你对师尊为何下的是此般蛊,而不是子母、雌雄那般成双?”
那话语诱人思索,季敷罗眸光短暂的有些涣散,而后一个激灵猛的惊醒过来。她打量过去的神色惊疑不定,又强迫自己转移目光,脑中却到处充斥着那双眩惑眸子,忘不掉,躲不过。
这一刻,那声音也似是跟着染上让人难以挣脱的诱导。
“你也不相信吧,你分不清,也不相信自己抱持感情,你想占有,又怕不过一时意乱而已,你谁也不相信,包括你自己。”
季敷罗脑中嗡嗡作响,让人难受非常,她有些崩溃的捂上耳朵。
终是徒劳,只听那声音又朝她道:
“一切都结束了,你发现不能没有他,但一切都结束了。再没有这个人,你又为什么活着呢。想想你所有的,是谁人的不可拥有?”
“哦,对了,还有一样,就连这幅身体都不是你该有的,你是谁。”
最后一句晃的人心神动荡,女子蓦然怔住,顿了动作。
清绝高悬而起,剑辉倾至整个空间。
那道令人沉醉的音色紧随一转,猛的把人击醒一般。
“师尊未补完的剑,我替他还!”
在女子瞳孔一紧的同时,清绝如踏破阴霾,直扫过乌云,剑身径直钝透而过,虹光映亮了半边瞳。
这一刻,丝毫未偏。
“你也是时候偿命了。”他平静道。
在剑身没过一寸时,女子眼神渐起了变化,一抹极浅的清明取而代之,她迟疑的动了动嘴唇,却是什么声音都难发出。
月离弦不可能没察觉到,他眸光冷到发寒,手上极狠的推力至剑身没透,地上弥漫而出的红烧灼进他的眼。
刃离,月离弦看也不看,淡漠的背过身,裙角早就被殷红污尽了,沉淀出朵朵暗色。
他步步朝流冥仙棺去,空间内遍布的那密密麻麻纵横缠绕的藤蔓纷纷退离,直至再也不见。
一抹玉白长绫紧随其后破空而出,几下缠绕在流冥棺上,月离弦也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紧拽住那长绫一头,牢牢缠在腕处,勒在肩上,一步一步拖拽向前。
血迹也随着这步步拖移,干涸了,又附上鲜艳的,渐久了,就难分不清是不是还在流。
他也不知要去往何处,只觉天地昏旋,步子似踏在云上,若遇阻拦,尽数除之,哪怕会地动石陨,一片一片轰倒,一片一片坍塌,无论他怎么被砸的头破血流,棺都还好好的。这便无事。
【月离弦,月离弦!】
宫离弦不停的唤他,对方始终无动于衷,好似什么都听不见,又过一会,宫离弦不懈,继续要叫醒他。
月离弦被落下的石块又砸破一处额角,眸子终于微微动了动,轻声道:
“我若是死在这,你能活下来么。”
谁也不知道答案,总归再无人扰他了。
不知绕过多少路,也不知行向何处,不知像这般挪动了多久,也分不清是在逆着向上还是顺势向下,待身侧洞壁以差别大到明显能感觉到的模样开阔起来,新鲜的空气也纷纷争相涌入鼻腔。
月离弦终于稍顿步子,眼波无澜的扫了一眼前方的鲜丽明亮。
水声愈大涧哮如雷,入目便是轰轰而落的飞流瀑布,泠泠作响的高崖悬泉,大地好似倏然回春。
便在这一片草色最盛的局域,月离弦连番小心的把棺放置好,暂时落定下来的他也只是有些失神,身形晃了晃,倒头摔落在棺旁,就此失了意识。
……
月离弦不知自己在哪,周遭朦朦然的分辨不行,他有些茫然的左顾右盼,却倏然感觉手心一紧。
月离弦心有所应,他侧目过去,又稍抬起眸,师尊也在看向他,浅眸映照着的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暖意。
月离弦安下心来,仿若寻到归处,师尊走的不徐不疾,他也亦步亦趋。
一路朦胧寂静,偶尔,师尊好像还会轻声安抚他。
一点一点,月离弦感觉自己似是又回到过去的时候,师尊的身形是那样的高大,他需要抬头仰望才能看到他。
渐渐的,他跟的吃力了起来。
不知何时,相握的手分开了,月离弦拽着那人的袖摆,一路小跑着才能勉强跟上。
他师尊步履那般坚定,好似根本看不到他。
渐渐的,他跟不上了。
月离弦不停跑着,踉跄追着,酸涩从胸腔一路弥漫至喉嗓。
他扯着那人袖袍,急切地问,嗓音沙哑:“师尊,师尊你要去哪儿?”
仙宫翎只朝他浅笑,丝毫未停。
偌大的悲怆撞击人的心脏,月离弦好似了悟,又恍若什么都不明白,他说不清自己“了悟”的究竟是什么。
只是愈发控制不住,泪若断线不住涌出,真正像个被抛弃的孩童。
他绝不放手,他不能停步!
但那人太过高大,走的又太快了,他几番差点摔倒在地,哭喊道:“师尊!师尊!师尊你要去哪儿!!”
不知是不是他抓的太紧,太过缠人,阻了他的路,仙宫翎终于顿了步子,停了下来,回过头,浅眸灼着醉人的温,素手抚向他发顶,一如每一个过去。
月离弦牢牢锁视着他,小手紧紧攥着人的衣角,小心翼翼,又患得患失。
那人怜爱的弯腰轻吻了下他额头,月离弦尚未缓过神,身前渐浮现丝丝微亮光芒。
那双让他着迷的瞳眸色泽愈发浅淡,熟悉的眉眼化至虚无,雪白衣角渐融进背景,时间轮转至终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