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歌(46)
“答对了!”梁玉诚挺高兴地回了一句,“不加分。”
班上人马哗啦啦笑成了一团。
“就像第一章所讲,我党代表的是广大劳动人民的根本利益,谁是劳动人民?”他拍拍书本,扫视班上同学,眼中浮出笑意,“……就是劳动者。……你们中,有些人已经成为了劳动者,有些人即将成为劳动者。
比如说已经进入研究所实习的同学们,比如说已经彼此绑定的哨向们。——还是那句老话,劳动者是光荣的。但,你们今天坐在这里,就比外面的清洁员高贵吗?我看不见得。”
他手一指窗外,停了停,又收回来,“只是每个人所在的位置不一样,所要做的事情不一样,但本质都是在为这个国家你们的人民付出和奉献。没有谁,应该理所当然地坐享其成。
——所以说,”他做了个结论,“我们要团结在党的周围,以稳定为前提,发展生产力为核心,共建符合中国国情的、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大家庭。”
这老师太厉害了,三句不到居然又扯回了毛概,令人叹为观止。紧接着,又让众人挨个念课文,分析段落,这才精神了几分钟的课堂,很快再次陷入了一片昏昏欲睡。
下课后,可以看到几个人几个人地聚在一块,有讨论英国的,有嘲笑岛国的,有唏嘘印度贱民生存现状的,仿佛一时间都从别的国家身上找到了优越感,肖少华收拾书包的时候,听到旁边的一个向导女生对她同伴说,“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国家还是不错的。”
“本来就很不错啊。”她同伴,也是个向导,笑着答了一句。
“我听我美国一个亲戚说,他们那还有普通人专程拿枪上街打向导呢,真是吓死我了。”女生说着抚了抚胸口,一副害怕的表情。
“别去美国了,在这待着多好。至少咱这儿的普通人都是正常人啊。”她同伴劝道。
“不去了不去了,”那女生说,点点头,“还是咱这儿人好。”说着,她抬头看到肖少华,还对他开心地笑了一下。
肖少华一下说不出什么心情,正好韩萧叫他,“酋长,看什么呢?走呗?”他又看了那女生一眼,人已经说说笑笑和同伴走远了。
他跟在韩萧后头,后者插着裤腰袋,一副抬头望天,不知在想什么的样子,有人跟他打招呼也反应不及,几乎沉默地走到了食堂,这会儿一二年级还没下课,他俩去了可以点很多小吃的二楼,叫了些南方点心,素鸡、虾饺、烧麦什么的,找了个窗边的位置坐下来开吃。
肖少华看韩萧难得安静一回,就打趣问他,“纠结啥呢?被老师们的不同观点绕晕乎了?”
韩萧闻言眨了眨眼,“……酋长,我觉得那老师说的还挺有道理的。不过我又脑补了另一个可能性,你听听看?”说着他,放下筷子,开始描述起他一个大开的脑洞,“建国初,没钱,发展重工业和农业去了。吃饱最重要嘛。结果上面突发其想用向导来监视民众思想,引起众怒,向导最后作为替罪羊被扔了出去。接着,改革开放,重新发展。哨向普三分资源,普通人分到最大,哨兵分到次之,向导分到最少。加上普通人对向导的漠视和厌恶,导致这一群体的生存状况一直得不到改善。六二年那次向导突袭首都塔叛|乱事件成为中央决心推行二零七五年的向导素的导火索。之前都是用感官稳定剂不是?……虽然效果没有向导素好。向导素的技术发展又为哨兵素的研发打下了基础。”
六二在网上是个禁词,也不知道这家伙从哪儿翻墙找出来的,韩萧越说越兴奋,压根没注意到肖少华的表情从刚才起慢慢不对劲了。
“所以,这几年的向导人口减少会不会也是政策推行的结果?咱普通人领导大概认为,荣誉感强,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哨兵更好控制和使用。现在开始要一点点减少向导,让哨兵们习惯没有专属向导,只听从国家和政府的命令。”说着他一握拳捶掌心,“结果,美国哥们一出手,上面就慌了……”
肖少华听完,久久沉默。
韩萧兴冲冲地等了好久,才听到肖少华一句。
“你没去考人文系真是太可惜了。”
韩萧答:“考了,他们作文就给我十分,直接涮下来了。”
肖少华扶额:“你知道得太多了,”
韩萧:“什么?”
肖少华:“……那是他们有眼无珠。”
“真的!?”韩萧一乐,“嘿哟你一说我就信了,酋长你可真是我的伯乐!”他拿起茶壶给肖少华倒水,笑得眉不见眼,“敬你一杯茶!”
被后者挡住杯口,“满了。”肖少华毫不客气地道,又阻止了对方试图往他碗里放虾饺的动作,“韩萧我问你,”他转移话题,“你当初为什么要报SG学院?”
韩萧将没能投递成功的虾饺塞到自己嘴里,理所当然地说道:“因为钱多啊!”
肖少华:“……钱…多?”
“你不知道吗?”韩萧的腮帮子一嚼一嚼的鼓起,边说道,“SG研究所是国家实验室里工资最高的那一个啊,尤其是首都总部的,而且就算不去研究所,你一说你SG出来的,别人也抢着要你啊。——好找工作啊。”
肖少华无言,他已经被如此现实的理由击败了。
“哎,我又不像你,我是胸无大志,混吃等死,只要钱够了,有工作,每天剩下的时间我就可以拿来玩耍看小说啦。”
韩萧满怀憧憬地说道,用筷子把竹笼里最后一颗虾饺也夹起,塞进了自己嘴里。
39 第 39 章
“它”跌跌撞撞地奔跑在几乎漫过头顶高度的蒿草丛中,因为迷雾的关系,透过“它”的视野,他看见的并不清晰,“它”也是他,陈宇天知道,这就是他的精神向导,一只羽毛已经不再艳丽的寒号鸟,腹部还有几处因为急速与慌张大意,被一些贴地生长的针刺植物刮开了绒毛,然而这些他此时已来不及顾及,背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是什么在拨开草丛迅速地接近他!
快了!
更近了!
尽管还没能看到对方的面目,意识深处仿佛已经认知那是某种最为可怕的天敌,一阵预感般的寒栗攀上了他的颈部,催促着他不断迈动因为沾染毒液而感觉麻痹的脚爪,一深一浅地踩在有些湿润的土地上,这本不是适合陆地奔跑的生理结构,但不知何时翅膀受了伤,他急得扑腾了好几次,也没能飞起来,只能继续使用伤痕累累的孱弱赤足。
而脚掌被刮伤的尖锐痛感通过精神向导的共感神经传达至陈宇天的大脑,因为化身的缘故,已然感同身受。
紧闭鸟喙,他心中只剩下一个意念:
逃!
逃!
逃!
千钧一发之际,爪尖撞上一块地上突起的石头,眼前世界一个猛然翻转,极度恐惧之下,陈宇天的寒号鸟羽毛根根炸起。一只长满黑色鞭毛的强壮节肢长腿陡然映入他的眼帘,紧接着是一对巨大的红褐色螯肢和球型头胸部前端的八只单眼,那每一只如镜面般的眼睛上,密密麻麻地排列着“它”绝望的表情,和企图退后的无措动作,拼命挥舞拍打的翅膀,就像猎物在被最后捕捉前的无力挣扎。
蜘蛛!
是塔兰图拉捕鸟毒蛛!
当蜘蛛巨大的身体一个弹跳,猛地向“它”扑来,上颚的毒牙即将碰到“它”时,陈宇天再也无法忍受,发出了惨烈的尖叫。
“啊————————————”
陈宇天一下睁开了眼,蓦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因为动作过猛,床板“嘎兹!”一声,传来了刺耳的噪音。
陈宇天大口大口地呼吸,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背后已是一片冷汗。他翻身下床喝水,发现寝室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难怪如此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