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歌(177)
“起来!”
红衣女向导弓下了腰,她以拳抵住心口,血滴滴顺着嘴角蜿蜒淌落,字句从唇齿里艰难挤出:“心……魔……誓……”
洛玄一下瞪大了眼睛。
他是听说过好几年前的总塔新训,因入训前的宣誓内容过于严苛,导致有一届某试点的向导集体叛变了。而那段誓言,被天元门的修真者们称为“心魔誓”。
尚未理清楚所谓“心魔誓”与眼前这段情景、这两人间的关联,大地再次剧烈地摇晃了一下,洛玄一个跃离山壁几步——沉闷的响动正从这面山壁后头传来。
“嘭!咚!”
像是什么一下重重锤在厚岩层上的巨响,要将之砸穿般。
“我们万众一心——”
“轰!”
歌声被骤然打断了,像卡住的磁带。整面山壁就如遭到弹击的玻璃,朝他们“咣”地迸裂爆出。
“!——”
而距离山壁最近的那两名高阶向导,大概谁也没料到心魔会这个时候发作,未来得及避开就被掀起的气流与碎石块直接撞飞了出去。
扬尘飚飚,霎时卷风扑面,视界浑浊。
待尘烟散去,众人面前的山壁,已然破开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现场静的只剩下了飞沙风声。
“我们万众一心……”
不知哪个人又唱了一句,就弱弱地消音了。
除了那俩咯血不止的高阶向导,所有人都傻眼了似的,僵在了原地,竟一时无人敢动。
与此,无人注意到他们的上方,原本堪堪过了中天的黑色|区域在门被破开的那一刹那吞没了近四分之三的穹顶,直逼这面山壁而来。黑暗的边缘迅速吞噬着灰色的阴沉天空,远方苍梧山的山顶已消失了,近地的云层泛起了一点病态的红。如若末日。
万籁俱寂。
那漆黑一片的山洞里,先是“嗡嗡嗡”地冒出了一架巴掌大小的无人机。
其实那嗡嗡声并不算大,只是在场无一人说话,便那显得那多个螺旋桨的转动声格外清晰。
他们看着那无人机飞到了眼前,飞上了半空,再灵巧地上下翻飞一番,机身下悬挂的电子眼滴溜溜地转了三百六十五度。
天元门外,临时中控室内。
技术员眼前的巨大电子屏幕上,红外线从上至下,扫过了画面中所有人的身躯。很快精神力波动监测装置以红蓝十字标记出了人群中的异能者。
“同志们,请不要慌乱。”
天元门内,突兀地响起了一个字正腔圆的男中音。是透过无人机下的大麦克风传出的标准普通话,在这天元门的古装剧环境中显得犹为怪异。
“我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
“我们已经检测到,你们现在所处的这个空间,还有二十到三十分钟即将崩毁。请按照我们的指示,统一行动,我们将保证大家安全撤离。现在请你们放下武器,我方人员将为大家发放屏蔽器……”
一队穿着中式迷彩军服的中国军人井然有序地跑了进来。领头的军官立定后,朝向天元门的众人,拿起喇叭,抬手:
“现在请哨兵站左边,向导站右边,普通人站中间……”
他身后又飞进了一队无人机,整整齐齐地排成了一行,在每个人头上抛下了一个钥匙扣似的东西。这里的普通人,多少年没见过这么高科技的玩意儿了,个个目瞪口呆,直盯着无人机抛下屏蔽器在他们双手中,又飞走了,去往下一个人。更神奇的是,没有一架无人机重复发放给一个人。它们仿佛极其智能地知道哪些发过了哪些还没发过,路线互相穿插着,也互相避让着,并不会碰撞到彼此。
屏蔽器也掉在了那两名“心魔誓”发作的高阶向导身上,可他们蜷着身体,直在地上翻滚打抖,不断咳出更多的血,发出痛苦的呻|吟,“魂……元……我……的魂元……”
若说是普通人只用一首国歌就放倒了两名几近结丹的高阶向导,不说他们不信,恐怕连那些普通人自己都不会信。此事必然另有蹊跷。站在他们身旁的一对哨向,互视了一眼,极默契地捏碎了手中的屏蔽器,直接向那名领头的普通人军官一个纵身攻去——
他身旁几名士兵当即举起枪瞄准射击,但那哨兵速度极快,敏捷避开连续几发子弹,眼看就要到军官面前,忽然一个仰面倒下。
后方不远已趴了个人,原来是他的向导被狙击手干掉了。
那狙击手何时出手,人在何处,场内无一哨向可知,因为对方明显佩戴了屏蔽器与消声器,或者还有其它高科技的隐形设备。而当军官发出命令,让所有普通人打开屏蔽器。登时,所有哨向眼中,世界直接被分割成了无数透明的障碍墙,将那些脆弱的普通人保护起来。不论是何种精神力,都受到了极大干扰。令他们如被围困在了无形的囚笼中。
随后,洞口“咻咻”飞进了更多的无人机,每个天元门哨向头上都悬停了一台,这下不是他们愿不愿意佩戴屏蔽器的问题了,而是那无人机直接投射出一种特殊的光线,将他们如犯人般圈在了光作的监牢中央。
“我再说一遍,放下武器,听从指挥。放下武器……”军官拿着喇叭朝他们喊话。
先是向导,垂下了手,而后是哨兵,慢慢谨慎地放下了兵器,无人机在他们头顶上方上下漂浮着。
“请哨兵到左边,向导到右边抱头站好。”
还有行动之力的天元门哨向再次移动,不过这次是被分拆成了两队。
一个向导趁着无人注意,试着向一名普通人士兵探出她的精神力触,还未出去,只是碰到顶上无人机投下光线竖条之间的空隙,她发出一声惨叫,口鼻流血,直喊:“好烫好烫——”
于是再无一名哨向敢有异动。
“哐啷!”
普通人的队伍中间,有人手中的锅铲掉到了地上。
从他开始,“乒铃乓啷”地,所有普通人手中的什么镰刀、锄头、扫帚,都一一掉到了地上。
随着两列士兵步入哨向与普通人之间,隔开他们,分为ABC三组按照B走50AC走1的先后顺序依次撤离,方有普通人望着身旁笔挺的站姿,利落的敬礼手势,那些熟悉而又陌生的穿戴样式,那钢盔、护目镜,锃黑油亮的枪|支,肃穆坚毅的神情,仿佛永远强大可靠的气势……如梦初醒地唤了一句:“解、解放军?”
离他最近的一名战士看了他一眼,笑了一笑。
这名普通人老农便立时地热泪盈眶,跳起来朝后大喊了一声:“解放军来啦!”
那名战士大概没想到自己的笑容这么有魅力,忙抬手示意:“乡亲们请不要喧哗,大家保持秩序——”
可惜迟了。老农那句话就如往热油锅上浇了滴水,一下人群就沸腾起来了。
“是真的解放军哪……”
队伍后面的声音遥遥传来。
“解放军来了——”
“是解放军!”
“我们有救了!”
有人大哭起来,有人试图去握旁边战士的手,“解放军同志,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因为纪律问题被断然拒绝后依然激动不已,边哭边嘿嘿地笑,好似比见了自家亲爹亲妈还高兴。又有人哭:“解放军同志,你们怎么才来呀?我们全家就剩我一个了……都被向导杀了……”
“我是76年进来的,现在外头都什么时候了?”
他们没入黑黢黢的隧道,里面依然有声音传出:“全体人员,注意脚下,不要急、不要挤,跟着电筒的光往前走——”
队伍后方。
洛玄躺在旁边一块空地上一动不动,瘫成了个大字,只觉得全身上下都快要散架了。
一个接一个的普通人从他身旁不断经过,视而不见,好似集体将他遗忘了般。
一个屏蔽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