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歌(353)
约萨达垂眸,看似不语,实则有许多为难对方的主意在尼布甲尼撒脑海里飘来荡去。
尼布甲尼撒大笑起来:“说吧,看看我有什么做不到的!”
结果约萨达才一抬头:“若我想要——”话没说完,尼布甲尼撒就跳了起来,气急败坏:“不行!我不许!”
约萨达很冷静:“我还没说出我的请求。”
尼布甲尼撒:“可你想了。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你想要自由,你想要带着你们犹太人回耶路撒冷!”他开始暴躁地踱步,“噢,该死!马尔杜克在上,我的引导者要离开我,要抛下我一人,将我独留在黑暗里,我怎样容许这样的事发生!”说话时,他的狮鹫兽也朝着约萨达的小羊发出了威胁的低吼。
约萨达的小羊被逼到角落里蜷成一团,瑟瑟发抖,他的脸色也更白了:“可我要引你去的地方,你不会跟随,”到了此时,任何掩饰和谎言都是不必要的行为,年轻的大祭司语调悲哀,“你不相信祂,也不相信我,你只想成就你的野心,好永永远远统治你的国。”
“……”尼布甲尼撒被戳穿了心思,他恨这样的状态。他握紧了拳,神色阴晴不定,片刻,蓦地转身,走到了窗边:“看见那座高塔了么?”他指着远方一座直插云霄的高大建筑——那是巴比伦的守护神马尔杜克的神庙,声音沉冷道,“我可以跟你走,予你想要的自由,信你要我信的神,只要你的神,能建一座比那还高的塔,我便将祂的圣殿置于那塔巅,宣布祂是这万国唯一的真神。”
星空云台上。
肖少华:“约萨达应下了尼布甲尼撒二世的要求,接着后者又提出了三个约束条件,一,他不会提供任何建塔的财力或物力,所以这财力或物力只有约萨达自己去找,或者向他的神索要;二,约萨达不可向任何人求助,除了他的神;三,塔一天不比马尔杜克神庙高,约萨达便一天也不可离开他。同时也允诺了,若是有一天这塔建成了,他会将它命名为‘巴别’。”
赵明轩:“……所以,这就是传说中的……巴别塔?”
“也许吧,”肖少华点了点头,“巴别,我们现在的发音,在当时的语言中,是‘神之门’的意思。”
赵明轩又问:“然后呢?那塔建成了吗?”
“没有。”肖少华道,顿了顿,“其实约萨达心里相当明白,他的神才不想建什么一时之塔,‘塔’只是他为了自己的自由做出的最后一搏,不管是从巴比伦王身边逃离也好,抑或挣脱信仰对他的束缚,既然不能向任何人求助,那他便向广大的奴隶群体发出了号召,称‘只要建成一座通天塔,即能恢复自由’,毕竟在当时人的认知里,‘奴隶’不能算是人,只能算是‘会说话的工具’。又因当时的社会处于奴隶制下,环境及法律对奴隶的身心限制非常严重,大部分奴隶身负苦役,时限内干不完活就有杀身之虞,约萨达便提出了‘共享意识’的做法,也是他从梦中得到的‘启示’,神答应了他,只要他能集结起人心,所有的人愿从此‘一心’,祂便降下神力,助他们建成通天塔。可约萨达到底错估了人心,十五年后的一夜,他独自登上马尔杜克神庙的塔尖,从那上跃下,身亡。”
他说完了,云台上有好几秒没人发出任何声音。直至肖少华问赵明轩:“有水吗?”黑哨才晃过神来,从背包里掏出瓶矿泉水,拧开,递给他:“渴了?”
“嗯。”肖少华接过,喝了三分之一就拧上盖子不喝了,继续道,“思网之所以会到达今天这一步,我想是那时的约萨达向‘他们’传递了一个极重要的信息——人类不会为了自由而战。”
赵明轩下意识地就问:“那人类会为了什么而战?”
“生存。”
回答他的是叶昕云,“这也是我从第三问中得到的‘答案’。”
老太太的讲述比肖少华的更为简练,仅用了五分钟:“根据我的历史常识,我所去的时代应该是比你早了九千年左右的中国上古时代。”
肖少华确认:“九千年?”
叶昕云颔首:“大致在今天的陕西中原一带,时有女子之国,名为华胥,其实就是‘花须’,那会儿还没这么复杂的字,对了,她们的图腾是这个,”她说着拿出个小本本翻开,在空白页画了几笔,乍一看竟有点像火凤的标志,“国中的管理者皆为觉醒了向导异能的女子,因‘晓人心、通鬼神’,所以受人尊崇。时又有男子之国,名为雷泽,雷泽的图腾是这个,”说着她在华胥的图腾旁又画了几笔,像烟又像云纹,“华胥当时首领的精神体是一头火凰,飞起来如火烧云遮天蔽日,所以我们都叫她‘皇’。这两国争端多年,我去的时候,雷泽国已经快被华胥给灭了,危机关头,雷泽国首领的儿子觉醒了一种异能,可目视千里之外,可耳听杳杳之音,其实就是感官精神力,于是就带着残部逃过一劫。此后这两国越发水火不容,尤其反攻回来的雷泽新王精神体是一头龙,与我皇打起来时,有精神力的都能听见云层里‘轰隆轰隆’的声音。”
她越说,赵明轩越觉得哪里不对,握着肖少华的手不由一紧,貌似曾几何时也有谁跟他说过类似的什么“龙凤之争”?
叶昕云道:“我不知道这个‘回答’是否还有别的含义,我从中获得的唯一信息就是——哨兵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向导的伴侣,而是为了对抗向导而生,简单地说,就是普通人男性在异能者女性统治下的一种生物性求存策略。而后华胥的选择也很好地体现了这一点,因为在雷泽的异能得以与她们抗衡后,向导的先天弱势就暴露了出来。”
肖少华问:“是什么?”
叶昕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眼神像是在说:你作为SG生物学家,居然连这都不知道?
“是生育力。”她答,“一男子一年可令百女子怀孕,一女子一年也就产一胎,久而久之,雷泽国的觉醒者数量就超过了华胥国,何况自古以来,女向导的难怀孕众人皆知。皇意识到了这点,决定率先言和,就派出了我所在的躯体,她的三女儿,是个普通人女性,去往雷泽国和亲。一年后,她怀着孕回到了华胥,生下了一对双胞胎,皇亲自为他们取名,一个叫‘伏羲’,一个叫‘女娲’,伏羲被送去了雷泽,女娲被留在了华胥,后面的发展你们都知道了。”
这神一般的发展,赵明轩快跪了:“不不、老师,我不知道,您还经历了什么?”
叶昕云:“经历什么并不重要,甚至‘回答’的真假其实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思网想借此传达给我们的是什么?以及我们从中能挖掘出什么思网不愿告诉我们的信息。这才是我们此行的重点,以及,能否打赢这一仗的关键。”
肖少华赞同:“老师您说的对。”
赵明轩:“……”
叶昕云看向黑哨:“所以你呢?你得到的‘回答’是?”
看来这一回避无可避了。
赵明轩只好迎着肖少华几分好奇的目光,硬着头皮将他在思网“回答”里非洲原始部落的经历磕磕绊绊地道出,润色和删减部分自然免不了,可不管怎么说都他妈只是作为女的在生生生,生了一个又一个,生完一个还有一个,不是在生的路上,就是在被强|奸的途中……和肖少华那富有神学寓意、叶昕云那溯源华夏文明的经历截然不同,赵明轩真是越说越觉得自己太凄凉了,说到后来不禁一阵悲从中来,索性不说了,结果自暴自弃地一抬头,就见肖少华一脸凝重地望着他,而叶昕云则是一副抱臂沉思状。
“怎……怎么了?”赵明轩干巴巴地问。
“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肖少华看了眼叶昕云,“你们听说过线粒体夏娃假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