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奴欺主(36)
天子暴怒,康郡王府的护卫首领以额触地瑟瑟发抖,颤声道:“禀报陛下,昨夜宫中家宴后,小的护送王爷行至石湖边,便遭到刺客放箭,小的带人追过去却没有追到人。回到湖边,王爷已经受了重伤。小的看那伤是被人打的,王爷却执拗地说是自己摔伤,并且要小的不可多嘴。”
“是谁!”叶政廷悲痛至极,猛地将案上小盏摔了个粉碎,目眦欲裂怒喝,“给朕查,便是掘地三尺,也要将贼子挖出来,朕要将他抽筋剥皮!”
话音未落,他身子摇摇晃晃,双眼翻白踉踉跄跄几步随即往后一倒,悲怒交加,竟是气得要晕过去。
左忠勇连忙扶住他惊慌失措大喊:“传御医!”
一时间,这不大的卧房哭声喊声震天响,一片混乱。皇后袁氏缓缓进来,环视众人,面无表情道:“慌什么!来人,送陛下回宫,着太医伺候;命京兆尹、刑部、飞花营全力搜捕暗害康郡王的歹人。”她转身看着伏在儿子尸身上哭得撕心裂肺的杨氏,软了声音,“命礼部以亲王规格为丰儿治丧。妹妹,你节哀吧。”
康郡王十三殿下叶恒丰暴毙一事瞬间传遍坞原,唯独在宫中罚跪的叶长洲和躲在昭郡王府暖阁内逍遥自在的薛凌云毫不知情。
叶长洲在宫中跪到午时方回,一坐上轿辇便十分难受地倚着马车昏睡。耳中听到外面嘈杂的声音,只懒懒问了声:“外面发生何事了?”
杨不易撩开车窗,看着外面道:“听不真切,说什么谁薨逝。”
薨逝,不是王公贵族便是皇族子弟。叶长洲瞌睡一下没了,连忙着杨不易下去打听。杨不易很快就回来了,脸色煞白气喘吁吁对叶长洲道:“殿下,十三殿下薨逝了!”
叶长洲心里“咯噔”一下,难以置信,昨夜还有说有笑的大活人,竟然就暴毙了!他心里一阵发慌,后背发凉,哆嗦了一下,连忙下车:“扶我去康郡王府!”
待叶长洲到康郡王府,灵堂已搭建起来,素白灵幡高挂,灵堂内哭声震天。康郡王妃一身素服,抱着一身重孝的幼子哭得死去活来。
叶恒丰成婚两年,幼子雁儿才一岁,还是只知牙牙学语的幼童,不知悲伤何物。他坐在母亲怀里,一双大眼睛懵懂地望着天上的灰烬,伸出两只胖乎乎的小手想抓火盆里飞舞的纸钱灰,咧嘴咯咯直笑,全然不知自己父王过世了。
叶长洲被杨不易搀扶着,司仪宣唱:“昭郡王前来吊唁。”
叶长洲木然走过去,望着漆黑的大棺木,脑子一片混沌,随即手里被人塞了香,有人轻声提醒他跪拜。上完香,叶长洲慢慢走到棺木边,望着棺中静静躺着的十三哥叶恒丰。
叶恒丰脸色灰白,没有活人气,虽换上寿衣,洗净遗容,但依旧闻得到血腥气,还夹杂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直刺口鼻。叶长洲胃里不断翻涌,连忙抽出锦帕捂着口鼻,哆哆嗦嗦壮着胆子再往前走了两步。
这是昨夜与薛凌云斗气的十三哥,是为数不多疼爱自己的兄长……就这么没了。
杨不易担心死人浊气冲撞了他,连忙拉住他低声道:“王爷……”
“无妨。”叶长洲忍着胃里翻涌,凑近一些,鼻中嗅到更加刺鼻的气息。说不上臭,但闻之欲呕,气味十分特殊。
叶长洲从小跟着母亲在尸堆里长大,尸体腐败各种阶段的气味他都熟悉。但叶恒丰刚过世,这气味绝不是刚咽气的人该有的味道。
叶长洲后退几步,脸色煞白,转身向康郡王妃道:“嫂嫂节哀顺变,我可以见府上的大夫吗?”
康郡王妃哭得双眼红肿,衣袖掩口冲叶长洲点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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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大难临头来
未时初,叶长洲问完叶恒丰的情况,终于回到昭郡王府。薛凌云见他神情疲惫,脸青嘴白不停哆嗦,似一阵风都能吹倒,连忙搀着他进暖阁在暖炉旁坐下。触及他冰凉的手,心疼地一边给他揉搓一边道:“怎么这么冰?莫不是早晨出门穿少了?”
杨不易给叶长洲奉上热茶,委屈地道:“陛下大发雷霆,责罚所有皇子在庭中跪了许久。殿下被挤到雪堆旁,跪在雪地上……”
“出了何事?”薛凌云惊了,关切地问道。
叶长洲嘴唇不断哆嗦,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杨不易快哭了,努力憋着不让自己哭出来,小脸急得通红,抽抽搭搭道:“十……十三殿下抱恙没去请安,太子和五殿下在陛下面前吵了几句,陛下生气了,说兄友弟恭全然忘了,罚所有人一起跪……”
杨不易也吓坏了,絮絮叨叨半天抓不住重点,只得将经过原原本本讲给薛凌云听。
叶政廷那几个儿子凑在一起,随时都能上演手足相残的大戏,能兄友弟恭才真是有鬼。薛凌云一听不是什么大事,揉搓着叶长洲的膝盖,心疼地帮他缓解恶寒:“你那皇帝老爹也真是,谁吵罚谁就行了,与你们何干……”
温暖的炉火和薛凌云的揉搓,叶长洲终于缓过来,一把抓住薛凌云的手:“薛凌云,十三没了。”
“没……没了?”薛凌云惊得失声,瞪大了眼,满眼不可置信,随即低头,避开叶长洲直视,透着惊诧和怀疑。
叶长洲见他这样子,心里猜了个七七八八:“我问了康郡王府护卫统领和大夫,叶恒丰昨夜被人暴打了一顿,但那伤不致死。”
薛凌云低头看着炉火双眉紧锁,深深吸了口气,不知在想些什么。
叶长洲又道:“凌晨时分,康郡王妃打盹的功夫,叶恒丰忽然严重起来,不停吐血,随即暴亡。”
“吐血?”薛凌云抬眼看着他,随即又怕他发现什么似的避开叶长洲目光,以手支额皱着眉头。
他闪烁其词的样子更加证实叶长洲心中猜测,再不怀疑,起身凛然道:“薛凌云,我若是你,此时就应赶快离开,回煜王府去。”
薛凌云抬眼看着他,见他神情肃穆,透着股子冷,眼里渐渐漫上不满的戏谑:“怎么,十六殿下怕我连累你?”
暴打皇子致死,若证据确凿,薛凌云将难逃一死,说不定还要连累煜王府一同遭殃。薛凌云猜测,叶长洲好不容易才有如今的地位,自是不肯在此时跟自己有什么牵扯。
“怕呀。”像是印证薛凌云内心所想,叶长洲低头看着自己修长的手指,轻轻揉搓着白皙的指节,“我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活到现在,哪能轻易去死。”
抬头看薛凌云,眼神半点挽留也没有,只想他快些离开:“薛凌云,莫废话了,你快些走吧,否则到时候被你连累的人又多一个。”
好薄情的言语,不过也是人之常情。
薛凌云摇头冷笑:“呵,殿下放心,薛凌云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连累他人。”起身拍拍屁股,有些哀伤,“那你保重,我回煜王府了。”
说着拾起炉边一个烤得焦黄的橘子在手里抛了抛,回头看着叶长洲,眼里的失落一闪而过:“若我被抓,那玉珏……你毁了吧。”说完头也不回地出暖阁,纵身一跃上了屋顶,两三个纵落后消失在白茫茫的屋脊后。
屋外又下起大雪,洋洋洒洒似永不停息,将院中矮竹压塌了。杨不易见叶长洲望着薛凌云远去的方向出神,小声道:“殿下,世子爷伤心了。”
叶长洲勉强一笑:“伤心总比丢命好。”低头掏出怀中玉珏握在手中,回到暖炉旁坐下,道:“你去把赵婆婆叫来。”
半晌,赵婆婆匆匆进暖阁,一进来就对叶长洲道:“康郡王暴毙一事煮诸多疑点,多方势力皆在探查,崇明教差点被人撞破。”
“无事吧?”叶长洲连忙问道。
“有惊无险,杨舵主武功高强,躲过去了。”赵婆婆跪坐在暖炉旁,“殿下,你查看叶恒丰尸身,可发现什么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