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奴欺主(282)
更令叶长洲心惊胆战的是,当触摸到叶仲卿背部的伤口,一股寒意涌上心头。他骇然发现,伤口中溢出的血液竟然呈现出诡异的黑色。
“军医!”叶长洲抱着叶仲卿大喊。
军医立即前来替叶仲卿治伤。慌乱之间,薛凌云迅速冷静下来,大喝一声:“将游夏人拦下!”
栾清平及士兵们听令,瞬间将刚离开明月亭的杜凌霄、杜沧澜等人拦截并控制住。
军医小心翼翼地将叶仲卿背部的箭矢取出,仔细包扎好伤口。他跪在地上,双手颤抖地捧着那支带血的箭禀报:“启禀王爷,此箭上淬有剧毒!属下医术有限,必须尽快返回益阳城进行救治!”
叶长洲无暇顾及跪在一旁瑟瑟发抖的杜凌霄和杜沧澜,眼中怒火熊熊,狼狈地站起身来,大声命令:“栾清平,立即护送珩亲王回益阳城,不得有误!”
“诺!”栾清平高声应诺,立刻率领百名精锐士兵,护送叶仲卿策马疾驰返回益阳城。
叶长洲满手都是叶仲卿的鲜血,跌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盯着跪在面前的杜家兄弟,怒火中烧厉声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
杜凌霄和杜沧澜面对叶长洲的两万铁骑,心中惶恐不安,只得连连磕头求饶:“求昭亲王息怒,我们冤枉啊!”
杜凌霄惶恐不安地道:“我们真心诚意投靠殿下,怎敢放冷箭加害?即便我们有所隐瞒,也绝不会愚蠢到此刻动手啊!”
叶长洲满脑子都是叶仲卿中箭的样子,满眼都是那黑色的血。他震惊,愤怒,双手都在颤抖。他震惊于叶仲卿竟然会奋不顾身替自己挡箭,愤怒于杜家兄弟竟敢放冷箭暗算自己。
叶长洲安然无恙,薛凌云心中悬着的大石终于落地。他注意到叶长洲双眼赤红,双手微颤,凑近叶长洲耳边,轻声劝慰道:“冷静。既然你二皇兄已经受伤,何不借此机会提要求,抑制游夏骑兵,别让你二皇兄的血白流。”
叶长洲听罢,心中的怒火渐渐平息。他指着杜氏兄弟,声音冷厉地说道:“本王不管那么多!今日我定要血洗万灵城,为二皇兄报仇!”
杜氏兄弟闻言惊恐万分,连连磕头求饶。杜凌霄颤声道:“求昭亲王殿下开恩,我们一定全力缉拿凶手,亲自押到益阳城领罪!还请殿下看在游夏百姓无辜的份上,给我们一条生路!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们一定竭尽所能满足!”
叶长洲沉声道:“好,本王就给你们一个机会。限你们兄弟二人五日内抓住凶手,交予本王处置!另外,鉴于你们游夏人的狡诈,本王决定罚你们每年额外进贡五百匹战马给本王!”
游夏的战马虽然威猛,但产量稀少。若每年再向叶长洲进贡五百匹战马,游夏想要重建骑兵力量将变得异常艰难。
杜凌霄和杜沧澜听闻此言,面露难色,但在叶长洲大军压境的威势下,只得低头应承:“是!”
回去的路上,叶长洲一直心不在焉。虽然兵不血刃便收复了流番洲,还令游夏人臣服于脚下,可叶仲卿却受了箭伤中了毒,叶长洲心里跟压一块大石头似的。
他下令薛振宇将随军所携军粮悉数分发给龙吟山下的百姓,并在此地设立官署,留下银两协助百姓开垦荒地,重建家园。此外,于龙吟关设立关卡,重兵驻守,彻底根除游夏之患。如此,叶长洲才率领大军返回益阳城。
叶仲卿已经昏迷三天,童若谦衣不解带在云梦庄救治他。
屋子里没点灯,残阳洒落在孤枕之上,叶长洲在小榻上醒来,朦胧间似梦非梦,只觉四周空寂无声,唯有自己一人独守这方天地。
窗外鸟鸣渐稀,虫声亦隐,天地间仿佛只余下这缕残阳与叶长洲。他心头空落落的,莫名的落寞。
缓缓起身,披上外衣,步履沉重地走出屋外。斜阳如血,洒在空旷的庭院,一片寂寥。微风中花朵摇曳,夕阳下草木萧瑟。
举目四望,空无一人。
“杨不易!”叶长洲高声唤道,声音在空旷的庭院中回荡。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寂静,他注意到杨不易的屋子紧闭着门扉,门上还挂着锁。
杨不易去了何处?
“罢了。”叶长洲轻轻叹息,拢紧身上的衣衫,转身向院外走去。刚走到门口,差点与急匆匆赶来的薛凌云撞个满怀。
“景纯?”叶长洲抬头望去,见薛凌云额头微有汗珠,不禁好奇地问道,“你急匆匆做什么?”
“坞原传来急讯。”薛凌云脸色凝重,一把拉住叶长洲,声音低沉而急迫,“我们收复流番洲、降服游夏人的捷报已传入京城,叶伯崇下了太子令,召你即刻回京复命。”
叶长洲收复流番洲后,不仅擅自与游夏人停战,更是私自与他们通商,私受游夏人的赔款和称臣,这些行为几乎等同于谋反。若非顾及他在边境手握重兵,担心逼之过急会引发他公然叛乱,皇后恐怕早已昭告天下,指控其反叛之罪,号召天下共诛之。
如今叶长洲身居远方,天高皇帝远,当然不理会叶伯崇。因为他知道一旦回到坞原,必会兵权被削、获罪下狱。
叶长洲笑了:“我还当是什么事,不理他。当初让我来南疆时,我那父皇下过一封诏书,你忘么了?”
“当然记得,诏书上说,我们无诏不得回京。”薛凌云道,“可是如今陛下病重不起,叶伯崇把持朝纲,我担心他若见你抗命,会假借陛下之名矫诏逼你回坞原,再夺你兵权。”
叶长洲舒展了一下身体,毫不在意地道:“怕他何来。我便在南疆待着,我又没公然造反,他还能派兵来剿我不成?景纯,你且宽心,袁氏多聪明的一个女人,如今皇帝病重,各方势力蠢蠢欲动,为了朝廷的安稳,她不会宣布我谋反的。”
薛凌云仍忐忑不安,忧心忡忡地道:“我父王与二姐都在坞原,父王听闻南疆战事已然病倒,我有些担心……”
叶长洲用胳膊轻轻捅了他一下,笑道:“你不必担忧,你在南疆手握重兵,叶伯崇岂敢对你父王和二姐轻举妄动?来,别再愁眉不展了,陪我出去走走如何?睡了一整日,我身子都快僵了。”
薛凌云被他撞得勉强一笑,道:“你想去哪里?”
叶长洲想了下,道:“你之前不是说带我去盐场看看么?陪我去走走吧。”
益阳城外的盐井又恢复生产了,硕大的天车高高支起,工匠们每天从盐井里抽去卤水,日夜不停地制盐。
薛凌云道:“那走吧。”
两人未乘马匹,悠然步行至益阳城外,沿途所遇士兵与百姓皆纷纷鞠躬致敬。叶长洲望着昔日战火肆虐的益阳城,如今已恢复勃勃生机,心中涌上一股畅快之感,他朗声道:“有了游夏人的供奉,朝廷那点微薄军饷,要不要都不打紧了。总算熬出头了。”
薛凌云紧随其侧,笑道:“独霸一方不受朝廷召令,只你叶长洲敢为。我父王与长姐纵然知道游夏人抢夺我们的缘由,也绝不敢擅自跟他们和谈。就连叶仲卿也做不到,他对皇帝和皇后还充满期待。”
叶长洲抬头仰望那血红的夕阳,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煜王与郡主皆是国之栋梁,他们忠于朝廷,自然不会像我这样离经叛道。即便朝廷拖欠他们军饷,即便帝后暗藏心机,他们也会坚守忠诚。但是忠臣良将若遇不上明君,下场往往凄凉。”
他转而凝视薛凌云。夕阳余晖映照下,叶长洲笑容灿烂如花:“薛凌云,以后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我若能主这大盛天下,定让天下忠臣良将无后顾之忧,还百姓一个清明的天下!”
夕阳余晖中,叶长洲的身影显得尤为挺拔,青春洋溢,雄心勃勃。薛凌云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不禁展臂一笑,宠溺一笑:“好。”
两人出了城门,沿着蜿蜒的小径朝河滩走去。有了钱,流番洲的战后恢复速度惊人。战争中损毁的桥梁已重建,房屋也逐一修缮,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
百姓们分得了钱粮,生活有了保障,干劲十足。田野里,耕牛劳作,农夫们辛勤劳作,播种希望和将来。市集上,商贩们忙碌地叫卖着各种商品,顾客络绎不绝,热闹非凡。孩子们在街头巷尾嬉戏玩耍,欢声笑语传遍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