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玉(60)
鲜血与金殿的色泽都极为秾丽,瘆人得相得益彰,丝毫不会让人觉得违和。以至于会令魏绎常常在梦中生出错乱,披着龙袍死去的人是自己。
魏天啸是被一杯酒活活毒死的。指使下毒的人是燕鸿,将毒酒送至魏天啸口中的却是魏绎。
十二岁的少年与权臣同谋了一场,一个是为了苟且偷生,一个是为了施政变法。这场同谋成了魏绎被扶持为傀儡皇帝的肇始,令他在偌大的孤立无援,可他从不后悔。
这世道举目无亲才好,羁绊么,都是让人亡命天涯的尖刀。
魏天啸很不喜他。魏绎刚进宫时不会握筷,行礼手总不知放哪,魏天啸嫌他丢人现眼,还说他长得太像那尼姑母亲,每次看见便觉得心头晦气。魏天啸当了皇帝,眼里便容不得沙子了,更容不得一下杂种承欢膝下。
杀意是写在父亲眼里的,小孩子什么都懂。若是没有燕鸿,等那良嫔肚子里的孩子一生下来,魏绎就得死了。
“魏绎。”有人在梦外唤他。
魏绎听这声心中一动,那根弦忽然松了,身子紧绷了,他想借着这声清冽从噩梦挣脱醒来。
“魏绎……”
那人的声音忽又远了,直到冰凉的手探进了滚烫的被褥。
活将魏绎给冻醒了。
魏绎身子恍然轻了许多,惺忪睁眼,看清那人的脸,哑声问:“何时回来的?”
“刚到,”林荆璞从被褥中抽出了手,袖子无意拂过他的喉颈,淡笑着问:“没迟吧?”
“不迟,来得正是时候呢。”魏绎还未清醒全,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一阵发渴。
林荆璞风尘仆仆回来,此刻无心与他厮缠,一心只念着正事:“查到私造军火的商贩在何处了?可有线报?”
魏绎躺着没动,不紧不慢:“人都被朕扣着了。”
林荆璞挑眉注视他:“你信上没说。”
若得知军火商都被扣了,他也不必这么着急,还能抽出时间赶去三郡一趟。
魏绎漫不经心:“信上寥寥,哪能将事事都道全?不急。”
“我以为某人心急如焚,连加急金印都快盖不下了。”林荆璞从袖中掏出那封信,冷冷打在了魏绎的鼻梁上。
魏绎鼻尖一痒,低眸便将那信撇开了。
他摸到林荆璞的手腕没肉,眉间一蹙,手掌又往他空空如也的袖子深处摸索,触碰到那只镯子还在,不觉一笑:“这便是你不懂了,忙里偷闲才最快活。”
第53章 偷欢 “朕很是想你……”
树影倾斜,纱幔摇曳,林荆璞栽倒了下去。
两人鼻尖相触,对视了片刻。
林荆璞的面色依旧清冷:“连日赶路,还没仔细洗过。”
魏绎不觉得他沉:“无妨,朕有近一月没开荤了。”
饿狼要在雪天后出洞,必定是饥不择食。魏绎没那么多讲究,何况他闻着还挺香。
“方才郭赛的包子里裹了肉,你怎么不吃点?”林荆璞被什么东西硌着了,略感不适,要挪动身子。
“俗物瞧不上,朕喜欢吃狐狸肉。”魏绎摁死了他,大掌滑进他的后颈,拇指用力一摁,逼他吻上了。
林荆璞不大走心,草草敷衍了一通,得了点缝隙便喘气挣了出来:“魏绎,我要亲审那帮军火商。”
“等宁为钧审完了再给你审,”魏绎忽也不动了,手掌还藏在林荆璞后背的衣里,饶有兴趣地打量起他在上方的神色,又笑着道:“他虽年轻,可骨子里可是铁铮铮的前朝臣,此案交给他来办,你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林荆璞以肘撑榻,勉强给彼此留了一道间隙,道:“燕鸿老奸巨猾,你只拿一个宁为钧对付他,是把三郡的人命当草芥。”
魏绎直直盯着他那颗苍白圆润的唇珠:“那些人的嘴严实得很,既没供出一个与燕鸿亲近之人,也没有供出这批货卖到何处。燕鸿与莱海倭寇有交易,也全是你我的猜测,未必就会危及三郡。”
林荆璞知他是在与自己插科打诨,话锋一转,问:“那这批火门枪确定能用吗?威力如何?”
魏绎坦然:“没试过,不知。”
林荆璞:“如他们要押送火门枪至莱海一带,会选择走哪条马道?”
魏绎:“也不知。”
林荆璞再问:“那倭寇在邺京与燕鸿接头的人是谁?在此之前,是否有别批次的火门枪运至莱海?”
魏绎懒得出声了,眸子漆黑如夜,嘴角却不禁上扬了个弧度。
他一问三不知,留着一堆线索却什么都没往下查,就是为了等允州的灾情一稳,便可以有借口将林荆璞急招回京。
林荆璞离京前说要亲押赈灾钱粮去南边,实则是早打算要趁此机会脱身去三郡一趟,与南边诸臣冰释前嫌。
再多的书信,也比不得亲自见上一面来得踏实。
魏绎岂会没料到林荆璞的算盘,如今这桩军火案关系到整个三郡的安危,他搁着不查,就是没给林荆璞溜去三郡的机会。
此人过于无赖了,林荆璞心中想着。他手有些发酸了,要撑不住了。
“压着比趴着累吧?”魏绎笑着一嗤,好生体恤说:“累了便无须使力撑着,趴朕身上来。”
“天色还早,”林荆璞硬是咬牙再撑了会儿,冷声催促道:“你如此着急让我赶回邺京,那就起来随我去查案。”
“薄情郎啊——”
魏绎缠住了那只金钩,说:“你才在允州治了洪,平了乱,马不停蹄地回京又要查案,朕看你还不嫌劳累的。你且歇歇,明日再查。他们眼下不敢妄动,这一夜要是节外生枝,有朕替你担着。”
林荆璞微凛:“你如何确保?”
魏绎:“朕不仅查到了私造军火的人,还在野郊查到了存放火门枪的地方,已让人查封了。货都留在邺京呢,三郡暂且无忧。”
林荆璞听言,半信半疑,肩膀还是稍稍沉了下来。
魏绎一见有机可乘,便立马握住林荆璞的腰,蛮力翻了过来。
林荆璞十指一紧,去掐住了面前的金枕,魏绎便去掐着他的下颚,侧头去悱恻强势地亲住了他。
一个月不曾做过,林荆璞偶感生疏,可等魏绎那的气息从耳边覆压上来时,他竟也跟着他有一丝恬不知耻的亢奋。
“魏绎……”
“既然回来了,那你我也重新该熟络熟络了。”魏绎熬不住了,可却比以往每次都来得更有耐心,在他的背后下足了撩拨的功夫。
春风化雨,他快要将林荆璞揉成了一摊水。
林荆璞这一月来确实过于操劳,思虑比以往更甚,哪怕是在睡梦中,思绪都不得停歇稍纵。此时他的弦还绷着,没法专心应付魏绎的恩威并施,只好任由他拿捏。
“舒服吗?”魏绎忘情地埋在他的颈间,低喘着去咬他的耳,还欲再添些柴火,好将这火烧得更旺。
林荆璞的唇出了血,他忍着没含糊出一个字,说不清的寂寞从牢笼中尽数挣出,成了欲念,他只渴求魏绎能快一些。
殿内的烛火绰约,风一吹便都熄了。
魏绎喉结上下滚动不停,于榻上尽兴之时,痴缠之人总忍不住要说些连自己都分不清真假的蜜语,用以助兴。
“朕很是想你……”
洪水将要决堤了,谁都别想全身而退。
可这夜还漫长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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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将初亮,宫人将浴桶搬进了殿内,放好了热水与新衣,便允声关门退下了。
林荆璞睡得还不餍足。
魏绎掀了床帐,扛着林荆璞下龙榻,去试了试水温,便将他丢进了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