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玉(42)
林佩鸾抬手打住:“别轻信外头传言。人说那启朝小皇帝整日似是无所事事,只纠缠着我弟弟厮混。可是我得到的密报,说这一月原本负责供销我们马匹的商户,全是小皇帝亲信一个宁姓的官员,顺藤摸瓜,一个个都摘了干净。我们要在他国皇都做这见不得光的买卖,若是没有位极人臣者庇护,谈何容易。”
“可——”
林佩鸾止住他的疑虑:“这些年我们便是安插了自己人在邺京黑市贩卖马匹,一出事,还不是轻而易举地就被一窝端了,再有十年五年也是无用。燕鸿是最好的选择。”
布和皱眉,继续说:“可是燕鸿眼下只是要林荆璞离开邺京,长久合作,未必能行得通吧。”
“所以林荆璞去了北境之后,阿哲布也不会轻易杀他,要留着他的性命来钳制燕鸿。燕鸿早知这个道理,毕竟事关两国利益,牵涉甚多,他也是不得已要与我们做长久的交易。”
林佩鸾顿了顿,又凝重道:一头黄骠马少说能卖出八金,五千匹便能卖出四万金的高价,若卖给散户,翻倍都不止。可我们要的不仅仅是银钱,马匹大量流入邺京,还会有更大的利益链。银钱流动就代表着消息流通,而从草原上来的彪悍的黄骠马,将会是他们动荡的肇端。”
布和握着弯刀,目眺远处。
邺京的风貌与北境俨然不同,层楼矗立,唯有爬上那最高处,才能将整个邺京的风云尽收眼底。
“可敦,我还是不大明白,燕鸿难道是想要大启动荡吗?他要谋反?”
林佩鸾轻摇摇头,也在偌大的邺京想找条出路,她说:“燕鸿不管他是权臣、辅弼之臣还是恣睢之臣,他这些年所做的一切,虽行事大胆了些,也算是呕心沥血,皆是为了大启长久而谋划。他有谋反之心,不大可信。只不过林荆璞已成了他眼中的头等肉刺,为了拔掉他,燕鸿知道自己必须有所舍弃,才与我们合作。”
“林荆璞离了邺京也好。他走了,启朝皇帝才不会继续抓着马场一案不放,两股绳才拧不到一处。”林佩鸾似笑非笑,又道:“说来,殷朝虽亡,可林家儿郎,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
北境使团的马车只能停在宫外,林荆璞下了马车后,便只身徒步往衍庆殿走去。
他熟悉皇宫地形,觉得走多了腿脚发酸,便抄了条御花园的近路走,不想正好撞见了不该撞的人。
魏绎正蹲在亭子里打水漂,百无聊赖。
亭子还候着里一堆伺候的人,都是面容姣好的新人。郭赛这几日也不知被他打发到哪去了,林荆璞在衍庆殿也好几日不见他。
林荆璞远远看了那座亭子一眼,面色清冷,继续走脚下的路。
可有人偏偏要挡他的道,魏绎也看到了他,手中的碎石飞了几颗过来,正正打中了他的脚踝。
林荆璞受了欺负,默不做声,顿了半步后,又加快了脚步。
哪知魏绎人已窜过来,霸道地挡在他前头,凌人问道:“去哪了?”
“使团接我出了趟宫。”林荆璞见无路可走,只好垂眸淡淡道。
“今时不同往日啊林荆璞,你不得朕的允许,也可随意出宫走动了。”魏绎又打量了他一圈:“出宫去做什么?”
林荆璞挽袖不言。
魏绎视线忽的顿住,一把夺过了他腰上的新扇,眼底微冷,嗤笑道:“朕给你的御用之物不好使,偏要去外头买这些次等的货色玩。林荆璞,你说你是不是命里犯贱。”
林荆璞低低一笑,接着他的话淡淡说道:“几日不见,我也差点忘了有人还惦记着贱的,将来也见不着了,怕是更心痒难耐了吧。”
魏绎脸色一沉,辩解说道:“朕这几日忙着呢,没空。”
“也没说是你惦记,你急什么。”林荆璞眉眼如画,稍稍踮起了脚跟,想要去拿回魏绎举过头顶的那把扇子。
两人胸脯紧贴,呼吸不畅,说不清是撩拨还是挑衅,只觉得暗流涌动,又灼人得很。
魏绎的劲到底比他要大许多,眼眶一紧,一把便将那折扇掷到了一旁的荷花池塘中。
他承认他急了。
这几日魏绎喜怒无常,此时谁要被提拔到御前伺候,简直是倒了八辈子霉。亭子里的宫人见着那打湿了的扇子,知道圣上又动怒了,纷纷低下了头,不敢吭声,多看一眼都不敢。
“去捡啊,林荆璞。”魏绎叉着腰,凶神恶煞地嘲弄。
林荆璞不予理会,弃了扇子要走,魏绎便猝不防地将他踹了下去:“朕觉着你热,不如待池子里凉快——”
这池子不算深,林荆璞没能完全溺下去,只没过了他的肩线。他吃进了一大口水,仰面又吐了出来,全身都湿透了。
脚下淤泥是软的,林荆璞站不稳脚。魏绎眉梢轻挑,便脱了外袍,也跳入了荷塘中。
魏绎游过去,将滚烫的身子贴住了他:“方才你倒是提醒了朕,十日之后,你是不是就要动身去北境了?”
荷花已败得差不多了,可荷叶茂密,也足够遮挡住两人的身子。
林荆璞喉咙里还有池水卡着,呛得厉害,他只得将下巴搭在魏绎的肩上,才能觉得好受一些。
魏绎见他说不出话来,又去掐住了他的下巴:“前几日朕忙着别的事,一时疏怠了你,又总盼着这事还会有些许转机。”
林荆璞将剩下的水全吐在了魏绎的脖颈上,便倒在他肩上无力喘息,渐渐又勾起一分楚楚又媚人的笑:“……所以,盼来转机了吗?”
“燕鸿与北境串通一气,连你自己都打定了主意要走。朕总不能提刀去杀了林佩鸾,主动毁了两国的盟约吧?”
林荆璞媚眼如许,玩笑道:“你可杀我啊。”
魏绎一怔,便破罐破摔,发了疯一样地去吻他。
林荆璞唇上吃痛,手脚下意识地在水中挣扎扑棱,惊走了一群栖息在荷下乘凉的白鸭。
此时魏绎强硬,在逼他迎合。可林荆璞偏要顽抗,池子中泛起的水花愈来愈大。
风和日丽,荷叶攒动,圆滚的露珠顺着叶脉来回滚动,御花园中多了一分道不明的旖|旎之色。
可谁能料到藏匿在其中的,是生死的厮缠和较量。
喘息声交缠得厉害,要透过荷叶,杀死彼此。
魏绎还未能制服住林荆璞,便顶着他,要用言语可劲要羞辱:“既还有十日,朕也不急,一日换一种玩法,朕玩腻了的东西才好丢。今日是在这御花园荷塘,明日朕便绑你再去一趟廊春坊,让你名正言顺地做一次小倌!后日么——”
林荆璞忽也发了狠,不等他说完,在魏绎脖颈一侧咬了一口。
魏绎轻嘶,指尖一摸,竟出了血:“林荆璞,你要让满朝文武都知道今日在这御花园中发生了什么。”
林荆璞舔了牙上的血,若是撇开那抹殷红,仍显得斯文儒雅:“敢作敢当。”
魏绎忽低声失笑:“朕敢当,朕怎么不敢当?倒是北境都是些不会疼惜人的糙汉,你离了朕,便也再尝不到这般快活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