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病(78)
“来医院是什么好事吗?”他低下头,看着表面融化去雾气的冰水,将那瓶子从季楠的手腕处拿走,说:“冰化了,我再去买几瓶,你坐在这等我。”
“哦,好。”季楠接过那瓶冰水,目送着杨重镜站起身走远。
他觉得杨重镜把自己当未成年的小孩子养……小孩就小孩吧,季楠低下头,用拇指指腹拂过瓶身表面的水珠,想,自己没法给他生小孩,装个小孩也行。
季楠这么想,也这么说了。
杨重镜刚刚拿着两瓶冰水回来,屁股还没挨上板凳,就被季楠目光灼灼地盯着:“哥哥,你喜欢小孩吗?”
“啊?”
饶是早已习惯了季楠想一出是一出的杨重镜,也没反应过来对方这跳跃的脑回路。
“喜欢也不行,我是男生,不能给你生孩子。”
季楠垂着头,模样真情实感地流出沮丧,但是语气固执,话音也铿锵有力的,让杨重镜一时间有点哭笑不得。
他嚅嗫了几下唇,握着瓶子的手没忍住稍稍用力,贴上泛着骇人红肿的肌肤,惹得季楠下意识“嘶”了一声。
“你轻一点,哥哥。”季楠蹙了下眉,鼻子也因此皱起,很憋屈地控诉。
“你也知道疼。”杨重镜放缓力道,睨了他一眼,唇角勾起很浅的幅度,说:“生孩子比这痛多了,你怎么忍得了。”
“我只是想想,”季楠垂着眉眼,指尖很不老实地勾杨重镜的手指,说:“哥哥会怪我吗?”
语气可怜兮兮的,真真假假的,让人分不清里面的心思。
“怪你什么,”杨重镜一个头两个大,索性破罐子破摔起来。他话音淡淡,仿佛在说今天的天气不错:“就算要生,应该也是我生吧。”
季楠不吭声了。
半天没等到这个小话痨的回应,杨重镜有点疑惑地抬起头,随即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
季楠整张脸红的不像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开去,白皙的耳垂像是要滴血。杨重镜有些惊异,倒是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的威力有这么大,能让季楠羞成这样。
他想着想着,又有点懊恼。早知道不该顺着季楠的话头说下去,下意识地就被他带着,默认自己认定了他一样。
明明都还没复合……季楠还在追求。
杨重镜“啧”了一声,想要说点什么,只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连微信消息撤回都只能在两分钟之内。这时候再说不算数,也来不及了。
好在广播里机械的女声适时响起,季楠的号到了。
杨重镜神色不太自在,他将一旁的东西收拾好,提在手上,率先站起身,说:“走吧。”
挂的是专家号,医生头发花白,面相光是看着,就格外专业。
他抬了下眼镜,翻看着杨重镜递过去的病历本,随后抬起头,问:“是怎么回事?”
“就是烧水的时候不小心烫到了,杯子没拿稳。”
这个缘由司空见惯,医生见怪不怪地点点头,握着笔在病历本上划了几笔,说:“嗯,先消个毒,你这过两天应该会长水泡。这几天别吃辣的,清淡点。”
“那会留疤吗?”季楠想了想,挑了个最关心的问题,道。
“看恢复情况了,别去抠手。”
医生握着鼠标,盯着电脑屏幕点了几下,又说:“先给你开个一个星期的药,恢复的话就不用来,要是掉皮的话就再来,我给你开修复的药。”
“有没有什么既往病史,不能用的药,”医生敲了下键盘,抬起眼,随意问了一嘴。
季楠顿了顿,短暂地犹豫一下,最后摇摇头,说:“没有。”
“嗯,去拿药吧。”老医生点了下头,将打印机吐出来的纸撕下来,放在桌上一起推过去,说:“平常注意点就行。”
杨重镜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地观察,落在季楠垂下去的睫毛,说:“上次来的时候,我看到好像有过敏药物,没关系吗?”
“嗯?”老医生摁着病例单的手一停,闻言抬起了头。他推了下眼镜,目光透过镜片,在两人之间打量了一下,没说话。
“没关系的。”季楠抿了下唇,眼睛微微向下弯,说:“药膏这种没事。”
医生停住的手又重新推了过来。
他见的病人多了,多少感觉得到一点不对劲,熟悉又不熟悉的……怪得很。
好在站着的男人什么都没说,仿佛只是随口一提,接过病历,护在那人身后,亦步亦趋出了门。
珍视得紧,老医生摇摇头,觉得自己近视的度数大概又高了。
竟然能从两个男人身上看出这种奇怪的氛围,也算是活久见了。
“你等会还有事吗?”
很顺利地取了药,杨重镜系好安全带,问。
季楠端坐着,眼神直勾勾地看向他,没说话。神奇的是,杨重镜看懂了这个眼神。
他有点无奈地败下阵来,稍稍俯过身,替他拉上了安全带。靠近的几秒里,他闻到自己和季楠身上重合的洗发水香味。
季楠的愿望被满足,于是莞尔笑了。他抿起唇,心情很好的样子:“没有别的事,所以哥哥要带我回家吗?”
“是送你回家。”杨重镜纠正道。
“好吧。”季楠见好就收,说:“那你会给我抹药吗?那个医生不是说,我要先消毒吗?”
“自己弄。”杨重镜的理智回笼,他打开车内的空调,目视前方,没再分给季楠眼神,说:“找白以南给你抹去,他应该挺乐意的。”
“哥哥,你吃他醋的样子好可爱。”季楠自然而然地接话,他伸手拨弄了下车前的摆件,戳了下那个小不倒翁,笑眼盈盈的:“不过我不让他给我涂。”
他扭过头,看向杨重镜的侧脸,说:“我可以自己来。”
“随你,”杨重镜应声,分出个眼神看被季楠拨弄的直晃的不倒翁,问:“刚刚那个女的,是……新上任的总监?”
这个问题,显而易见的,杨重镜憋了很久。
只是先前被担忧所扰,所以没有心思去问。现在确定没有季楠没有大碍,疑惑才重回心头,压在杨重镜胸口。
“啊?”季楠伸出去拨小摆件的指尖顿了顿,他眨巴了下眼,反应过来,否认道:“不是,”
“她是我妈。”
很平淡的一句陈述,效果却犹如平地惊雷,惊的杨重镜没忍住挑了下眉。
虽然心里有点猜测,但预料被证实,带来的冲击并不小。
毕竟——
“你不是说,”杨重镜侧了下头,喉结滚了滚,换了种说法:“我之前都不知道你……”
不管是哪种说法,说出来都不太好听,杨重镜顿了顿,没有说出口。
季楠倒是不太有所谓,他听出杨重镜的言外之意,长期伸着的手有点酸,干脆将那个小不倒翁抓进手里,放在手心把玩。
“不知道我有妈妈?”他笑了下,主动替杨重镜补充了没说出口的问话。
杨重镜握住方向盘的手指用力握紧了。
“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嗓音干涩,想要制止季楠接下来的话。
“没关系啊,”季楠食指拨弄了一下那个小巧的不倒翁,温声笑了一下,甚至有心情问:“我是不是跟她长得很像?”
杨重镜摸不清楚季楠的心思,最后诚实地点点头,说:“眉眼有点像。”
“很多人都这么说,”季楠身子靠向椅背,柔软的长发随着这个动作散落在肩头,他将松散的皮筋摘下来,重新戴回手腕,继续说:“虽然我不是很想承认。”
“我是被我爸捡回去的,我跟你说过吧,哥哥?”
“嗯。”杨重镜有点后悔开启这个话题,但话已出口,要收回已经为时已晚。
“我差不多八岁?那个时候。”季楠眸子放空,像是在回忆,褪去了先前的鲜活和灵动,整个人笼上安静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