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病(67)
季楠有点看不懂杨重镜的反应,但他舍不得打破这样的温和,所以抿着唇,什么都没说,显得顺从又听话。
一顿饭吃的心思各异,好不容易才有些软化的关系,因为这一个插曲,重新变得不冷不热。杨重镜丝毫不问季楠急匆匆离开去做了什么,事实是他全程监控,没必要问,落在季楠那里,又变成了另外一层意思。
他闷声低头,主动起了几个话题,聊的也算融洽。笑眼盈盈的,任谁来看,都不会想到,这样温暖氛围下的两个人,关系已经演变的如此貌合神离。
杨重镜没什么胃口,后半程都是盯着季楠吃,时不时搭上两句腔。
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也一直是这样,比起诉说,杨重镜更适合倾听。而倾听的前提是,对方愿意敞开心扉诉说。
他像一个在高空中的钢丝上行走的杂技表演者,摇摇欲坠,稍有不慎就会跌下绳索,万劫不复。
“楠楠,”杨重镜撑着下巴,坐在季楠对面。
他轻声唤了一声,等到后者闻声抬起头,才轻轻摇了下头,从口袋里掏出叠银行卡,拇指摁着,从桌面上推滑过去,停在季楠面前。
“密码是你的生日。”
季楠舌尖抵着上颚,没说话,只微微睁大眼,用眼神表达自己的疑惑。
“我挑了很久,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送给你。”杨重镜看出他的疑惑,声音低沉,含着清浅的笑意,解释道:“所以我想,不如你自己选。”
“我不能要。”季楠似懂非懂,双唇被用力抿起,透出些苍白。
他咬了下嘴,胸口稍稍起伏着,似乎想用玩笑缓和空气中这股奇怪的感觉:“哥哥,你是看了什么霸总小说吗?”
“什么霸总?”杨重镜屈起食指,很轻地谈了下季楠的脑门,垂下眼,说:“上交钱而已,你就当替我理财。”
“我的就是你的,不用分那么清楚。”
说这些话时,杨重镜自己都未曾发觉,他的指尖轻微颤动。送钱送成这样也确实够失败的,居然成了担忧的那一方,生怕季楠连他的钱都不愿意接受。
为了让季楠收下,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都能胡扯出来。
他紧盯着季楠的脸,每一分微表情都要捕捉到位,不错过一丝一毫。
好在最后结果顺遂所愿,季楠点了头。他笑了一下,松口道:“我帮你保管,哥哥。”
杨重镜于是松了口气。他紧绷的神经放松些许,眸里的疲惫也在松懈之后流露出来,不太遮掩的住。
这个时候,杨重镜还怀揣着天真,以为哪怕是这样继续互相折磨,也能够自欺欺人的在一起。总有一天,可以找到合适的时机,好好谈谈。
只要他变得强大……重新回到杨家,站上高位,没了杨白舒从中作梗,从源头解决掉问题,一切都会重归于好。
杨重镜把所有错归结于杨白舒,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将季楠从这场幼稚的阴谋中摘得一干二净。或许压根就不是没意识到,而是心里再清楚不过,也要曲解事实,直到连自己都跟着洗脑。
说到底,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
杨重镜在黑暗中转过身,指尖轻轻碰了下季楠散开的发尾,想起白天时一起看的电影。
他骗了季楠。
电影里的女主角没有回头,和男主也没有在一起。
女人依旧抽着细长的女士烟,指甲也鲜红欲滴,只是眼神落在烟雾后,淡的仿佛下一秒就会消散。
杨重镜想起来她近乎呢喃的话,觉得那种要死不活的腔调,颤颤巍巍响在空气中时,如同被命运扼住了脖颈。
女人卷着波浪长发,声音饱含风霜,是沙哑的:“如果你在炉边烤火,又怎么会觉得冷呢。”
他努力将自己抱紧,整个人缩成一团,在分明温暖的被窝之下,却还是不可控的感到冰凉。
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杨重镜再迟钝,也不会不懂这么简单的道理。
正是因为太懂,所以他才前所未有的产生这样强烈的预感——
有裂缝的花瓶无法修复如初,所以他觉得,他快要失去季楠了。
作者有话说:
看到有宝宝问什么时候结束回忆,我是打算把所有事情交代清楚了结束,所以应该还需要一段时间。
我在目录开了分卷,会专门把回忆篇标出来的,大家可以看着目录按章订阅~
第74章 “季楠……是我的爱人。”
杨重镜一直担心的这一天,还是来了。
“分手吧,”
他站在厨房,耳鸣的尖锐声刺痛着鼓膜,那阵白噪音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没。
杨重镜不太站得稳,反手扶住门框,好借此稳住身形。他罕见地流露出茫然,缓慢地眨了两下眼,才有点勉强地挤出个笑,想要说些什么。
只是话还没出口,就被季楠接踵而至的话音打断:“我累了。”
后续以他的挽留和季楠的坚决惨淡收场,和前文一样,杨重镜记得一清二楚。
——“我不喜欢你,所以要分手。这个理由,你满意吗?”
——“以后别再见了,哥哥。”
断崖式的分手,多让人痛苦,又多让人绝望。
杨重镜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记性这样好,连那时心脏蔓延的颤抖,都记得一清二楚。
以至于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会在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晚反复想起。季楠说的每一个字,脸上的每一个表情,都深深刻进他的脑海,甚至到了一闭上眼,就能够一字不差地复刻出来。
一个人执意要走的时候,是拦不住的。
季楠残忍地用行动教会杨重镜这个道理。
他留下房门的钥匙,和杨重镜交给他的银行卡,将一切都原封不动地放在茶几。共同生活的屋子没了另一个人的物品,连带着都变得冰凉,失去了生活气。
都说什么事情,不管多痛多苦,经历得多了,就会逐渐学会习惯,从而变得麻木。
但杨重镜却如同例外,再一次看见屋内的黑暗,没有季楠的身影时,他还是如同第一次一样,难受的几乎要干呕出来。
这种感觉愈演愈烈,甚至比第一次还要折磨,翻江倒海的,仿佛要将他活生生淹没。
这样不行,不可以。
杨重镜个子高,缓慢弯下身时,竟有种被什么压倒,不堪一击的错觉。
他扶着墙,蹲着身子,哆嗦着手从口袋里掏手机,再一次拨通了那私家侦探的电话。
“帮我找到他,我要知道他在哪里。”杨重镜说。
那边的人沉默少时,似乎在犹豫。好半晌,才说:“杨先生,抱歉。”
“这个我们接不了。”
电话被挂断的提示音传来,响在死寂的黑暗里,生出无边的落寞。
杨重镜并不爱喝酒,情绪濒临崩溃的时候,却也如同本能地,靠着酒精来麻痹自己的大脑。
但可悲就可悲在,酒精没办法掩盖情绪,空落落的后劲,像是要活生生将杨重镜在这个空无一人的房间,凌迟致死。
杨重镜低了下头,握着手机的指尖麻木地捏了捏,最后闭上酸疼的眼,很轻地笑了一声。
时间过得很快,上一秒还黑黢黢的天,下一秒就泛出亮白的光线,清晰地照出屋内的空荡。
门被敲响,传来沉闷的声音。
杨重镜眼神动了动,长睫在这一秒活过来了一般,在空气中颤动一瞬。
他站起身,没管双目本能产生的晕眩,大步跨至门口,拧开了门。
门外的凉气扑面而来,冷的人下意识地一颤。
“怎么,看见我很失望?”
来人轻笑一声,毫不掩饰的轻蔑和不屑,音调戏谑,明晃晃的看戏,轻而易举地透着愉悦。
是杨白舒。
“啧,”杨白舒唇角勾起,目光透过镜片,落在杨重镜身上,轻佻地上下打量一番,随后开了口:“爸在家里等你。”
杨重镜没作声。他冷冷瞥回去,搭在门把手上的指尖微微握紧,泛出青色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