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病(7)
他伸手接过那袋药,因为激动,手都有些神经质地颤抖。
季楠用力攥紧袋子的边缘,力道大的连掌心都泛白。
他深吸了一口气,狠狠别过头,肩膀跟着抽了一下,看上去可怜,像终于找到主人的小狗。
“你哭什么。”杨重镜眉头还是紧拧,他语气生硬/得要命,脸色也阴沉,气场很凶。
但凡换一个人在这里,都要被他的神情唬住,生出畏惧来。
他心头不适又矛盾,拉不下面子,也唾弃自己对季楠没有底线的心软。内心割裂成两半,一半叫嚣着恨,一半又说着怜惜。
“自己吃药,我走了。”杨重镜别过脸,收回视线,双手插在外套口袋,转过身去。
季楠这才从失神中反应过来,他低下头,吸了吸鼻子,用空闲的那只手抓住杨重镜,低声诉说着自己的渴求。
他说:“哥哥,别走。”
作者有话说:
杨重镜:我也不想留下啊,可是他叫我哥哥哎
第8章 “跟我回家。”
把林落落送走之后,杨重镜没有直接回家。
他车停在药店门口,眼神透过门店的玻璃发呆。
好一会儿,直到路过的电动车不耐烦地按喇叭,他才骤然惊醒似的,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松开,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季楠看起来又严重了,咳嗽也止不住,杨重镜听他说话都提心吊胆的,心跟着他的咳声一起直跳。
他咬着后槽牙,努力不让自己的表情崩坏,露出一丝一毫的软肋来。
好像那样就是被什么东西击溃,打败了一样。
心里乱的不像话,杨重镜抿着唇,全程一言不发,好在林落落也陷在自己的情绪里,没发现他的不在状态。
乱着乱着,就乱成了现在这样。
“有些什么症状呢?”药师一身白大褂,是位温和的中年女性。
见杨重镜在货架前半天没动,她主动开口,打破了这股没由来的尴尬。
“发烧了,”杨重镜停了停,话音卡顿一瞬,补充道:“还咳嗽,挺严重的。”
他眉头轻蹙,自己都没察觉,越说脸色越黑:“说话声音哑,有点失声,没力气——”
说的停不下来,药师温和的笑都有些维持不住。
最后的结果就是他拎着一袋子五花八门的药,稀里糊涂地站在了季楠的门前。
杨重镜原地走了两步,垂下眼睛看手上拿着的药袋子,想要走,又想被无形的绳牵引,半天没做出决定。
他第一次觉得时间这样难熬,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让他不要按响门铃。
和林落落说的话无比清晰地响在脑海里,不会再犯傻,只是前男友。
杨重镜闭了闭眼,身体不受控制的,按响了门铃。
季楠拉开门的瞬间,杨重镜就后悔了。
他全身僵硬,在对方的注视之下,只能干巴巴地吐出一个“药”字,借此来掩盖自己的尴尬和无措。
季楠抓住他手腕的瞬间,下意识地,他反手挣脱了。
说不上排斥,只是出于身体本能。大概是肌肉记忆,远在他反应过来之前。
“别叫我哥哥。”杨重镜看着季楠骤然黯淡下去的眸子,喉结滚了滚,面上没太大的表情波动。
他指尖动了动,停在空中,似乎想要挽回什么。
似乎终究是似乎,杨重镜垂眸看了一眼,无声地将手收回来,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
“那我可以叫你什么?”季楠没有做无谓的坚持,他太想让杨重镜留下来了。
他顿了顿,没敢再伸出手去。只是双手提着袋子,眼神小心翼翼地,看着杨重镜,低声道:“抱歉,我只是叫习惯了。”
看见季楠这样低眉顺眼,白着一张脸的样子,杨重镜又说不上来的别扭。
他想要看见季楠痛苦,但真的如愿了又不觉得好受。
“你能陪陪我吗?”季楠低下头,眼睫也半垂着,目光无神地落在空气中:“就一会儿,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的。”
杨重镜拒绝:“我又不是医生。”陪着有什么用。
季楠闻言没有太大反应,好似答案早在他意料之中,所以即使失落,也是可以接受的程度。
他乖巧地点点头,额前的碎发顺着动作动了动。刘海有些长了,挡住他的眼睛,像个精致但了无生气的洋娃娃。
“……”杨重镜失语一瞬,伸手挡住了即将关上的门。
他看向季楠猛地抬起来的眼,在那样直白的惊喜眼神下,很慢地说:“……就一会儿。”
屋内的东西很少,看上去像租房自带的家具和装修,没什么人居住的气息。
季楠走进去,先把药放在桌面上,动作很轻,仿佛那袋子里装的不是药,是无价的绝世珍宝。
他转过身,冲杨重镜笑了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状态好一点:“有点乱,我收拾一下。”
乱什么。
杨重镜看着他有点慌乱的背影,觉得季楠大抵是烧糊涂了。
他在季楠第不知道多少次反复擦桌上不存在的污渍时,到底没忍住,制止了他:“季楠,你在干什么。”
“别擦了。”杨重镜深吸一口气,将人拉着,拖到沙发上,说:“在这坐着。”
季楠眨眨眼,垂眸看自己刚刚被杨重镜握住的手腕。被接触过的地方隐隐发烫,几乎让他全身沸腾。
他蜷坐在沙发上,先是盯着手发呆,过了一会儿,脑子才开始运转,去搜寻杨重镜的身影。
这样的场景太不真实,让季楠觉得自己在做梦。他有点发懵,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也不太明白,为什么上午还那样冷漠的杨重镜,现在会出现在他的家里。
但现在不是去想这个的时候,季楠这个想法只是刚冒头,就被自己掐灭。
和杨重镜在一起的每分每秒,他都不想浪费。
“你在家都吃些什么”杨重镜见季楠朝自己走过来,拧着眉头,看冰箱里的东西。
里面塞得满满当当,全是罐装的可乐。瓶身冒着凉气,打开时有飘渺的气体,还挺好看。
杨重镜气笑了,他感到荒谬,不明白季楠的脑子里都装的什么东西:“你就靠这些活着吗”
“不是的,”季楠敏感地察觉到杨重镜在生气,摇头否认,试图解释:“是因为刚搬过来,所以很多东西没来得及买。”
杨重镜对他的解释不置可否,推开厨房的滑动门,手指指腹滑过灶面,成功沾了一手灰:“那你这几天,吃的什么。”
“泡面吗?因为我好像没有看到外卖包装。”
他别过头,光是看到季楠就觉得气不顺,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又下不来,憋得格外难受。
季楠没想到杨重镜的关注点会落在这个上面,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咽了咽口水,半个字都憋不出来。
恍惚之间,他回想起从前。
三年前的杨重镜也是这样,因为他不好好吃饭而生气,在季楠的记忆中,那是第一次杨重镜对他发火。
后来的同居也是因为这个,胃病犯得太频繁,看又看不住,只能把人捆在身边,才好时时刻刻地监督着。
“去我家。”杨重镜冷着一张脸,撂下这么一句话,头也没回地走了。
季楠张开的唇翕动两下,连呼吸都在发颤。
“去我家。”那时的杨重镜也如现在一样,黑着脸,态度强硬地说着关心的话:“以后我看着你吃饭。”
再次和杨重镜相遇之后,季楠固执又倔强地缠上去,看着没有半分害怕,目标明确,爱意也直白。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比谁都要害怕,杨重镜不再是他记忆中的人。
他过得太苦了,靠着杨重镜给予的那一点甜度过漫长的岁月,爱意早就病态不堪。
白以南总说他爱的是回忆,可季楠想,不是的。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即使是在这样讨厌自己的情况下,他的哥哥,都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时光重合的这一刻,季楠在心底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