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病(115)
季楠“啊”了一声,才抬起头,目光随着杨重镜走动的身影晃动:“……什么?”
他咬了下嘴,犹豫了几秒,才转过弯来,意识到杨重镜在说什么,慢半拍地问:“……你不是卖了吗?”
杨重镜挂毛巾的动作一顿,旋即又恢复常态,转过身来,语气如常道:“是卖了,又买回来了。”
他走过去,在季楠身侧重新坐下,感受到身边人不可置信的眼光,才偏过头,问:“你怎么知道我卖了?”
季楠张了张唇,嗓子发干。他脑子乱糟糟的,反应也慢,看上去格外好欺负。
杨重镜按下心头那阵被季楠勾起的坏心眼,见对方没回答,也不为难,只说自己的猜测:“是一直在观察吗?还是碰巧知道的。”
“……”
季楠沉默少时,随即撇了下嘴,牛头不对马嘴地低声嘟囔:“怪不得我没买到,原来是你买走了。”
他的表情憋屈,仿佛遭了天大的委屈,而在这一刻,终于有了可以合理发泄的途径,说:“我找了好多次,房主都说不卖。”
低眉顺眼的,语调没什么起伏,却莫名让人觉得他可怜见得慌。
杨重镜被这一句可怜见的堵的哑口无言,只得伸出手,试探着勾了下他的尾指,解释道:“房子不是我在管,之前在落落名下。后来才转给我,不知道你也要买。”
要是早知道,压价肯定也卖了。
杨重镜顿了顿,像是联想到什么,想要笑,又觉得气氛不对,所以抿了下嘴,没说出来。
他想到林落落随口闲谈时提到的怪人,生生开出市场价几倍的价格,也要把房子买下来。
那时杨重镜尚且没意识到不对,转头就忘在了脑后。现在才想,那个被林落落吐槽“钱多的没地方花”的人,极大概率,就是面前这位垂头丧气,扯着自己不松手的小可怜。
“林落落……?”季楠挑了下眉,停了少时,才想清楚其中缘由,不太确定地问:“你把房子卖给她,然后再买回来?”
杨重镜没说话,算是无言的默认。
他似乎也觉得这样的行为有点蠢,后知后觉地感到尴尬,所以不动声色地将话题转移,说:“睡吧。”
季楠才不听他的话,单膝跪到床上,卡在杨重镜大腿旁。他稍稍低头,轻声问:“你是不是舍不得?”
即便已经分手,痛苦到连江城这座城市都不愿意继续待下去,也依旧舍不得。
舍不得同那段记忆彻底割舍,也舍不得将和他共同生活过的房子卖给其他人。说是不愿意留着,实际上倒腾来倒腾去,还是变相地留在自己手里。
“嗯,”杨重镜下意识地要躲,最后还是转过头,和季楠堪称灼热的目光相对,在他的注视之下开口:“舍不得。”
他抬手将季楠落下的发别至耳后,掌心顺势捧住对方的侧脸,有点重地摩挲过他还泛着余红的眼角,补充说:“舍不得你。”
季楠的情绪并不高,杨重镜看得出来。从公司出来的那一刻开始,他的情绪就是低迷的。哪怕后来插科打诨,杨重镜也并不觉得,他真的发自内心的轻松。
比起真正的放松,倒像是怕自己担心,所以刻意伪装出来的平常。
而杨重镜想让他开心。
不管是突然提及的,原本想要当做惊喜的旧房,还是对内心想法直白的承认,都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要季楠开心。
“楠楠,”他抬起脸,感受到季楠呼吸重了一瞬。杨重镜爱惜地看了少时,心底的怜惜愈演愈烈,轻声说:“明天去看完我们家,就去找你妈妈吧。”
季楠愣了愣,说不出来话。他的嗓子像是被堵了,所以发不出丁点声音,只能徒劳地张开,如同破旧的风琴。
“好了,”杨重镜捏了把他的耳垂,盯着那处被由白变红,替他做下决定:“去洗澡,先休息。”
他直起身子,很轻推了一把季楠,说:“别愣着了,收拾一下,快点休息。”
这话说的自然,让季楠有一种他们已经结婚很多年的错觉,仿佛直接跨过热恋,提前步入老婚老妻的生活。
换作平常,他大概还会试图反抗一下,不过现在脑子实在混沌,所以愣愣怔怔的,一声没吭,转身进了浴室。
不知道是不是哭过的原因,没多久,季楠就睡了过去。
杨重镜侧着身子,小心翼翼地抽出胳膊,替对方将被角捻好。看了许久,确定他彻底睡熟,才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他关上阳台的门,隔着玻璃窗注意季楠的动向。好半天才舒了口气,低下头,拨出了那串陌生的号码。
“阿姨,您好。我是杨重镜。”
第117章 “挂科。”
比起季楠,杨重镜觉得自己冷漠。
他接受自己的不被爱,在亲情上,大抵早就不再会受到伤害。可能是情绪过早地倾注给了林落落,所以从不在意。即便是亲生父亲入狱,顶破了天也不过一句感慨,世事无常。
不过季楠是不一样的,杨重镜理解他的纠结,犹豫和摇摆不定。不是所有人都同他一样冷漠,杨重镜庆幸季楠还拥有原谅和相信爱意的能力。
“很抱歉深夜打扰您,”杨重镜回过头,看了眼睡梦中还依旧皱着眉的季楠,无声地叹了口气,理了理思绪,说:“但还是想问一下,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方便登门拜访?”
“季楠听说了一些事情,想要和您再聊聊。”他顿了顿,听见对面略重的呼气声,补充道:“他很在意您,阿姨。”
对面没说话,静默许久,传来电话被挂断的声响。
杨重镜垂下眼,又见一条消息传进来,号码熟悉,是徐月的回复。
他搁在屏幕的食指轻微用力,摁的有些泛白。
“我们聊聊。”
到了次日,雨已经停了。天边微微亮,不过泛起雾,建筑少见地掩在朦胧之下,从高处看,能看见彩虹的倒影。
“怎么醒这么早,”杨重镜坐在沙发,见季楠坐起身,关了手机,很轻笑了一下,说:“我还想着等会儿再叫你。”
“睡不着。”季楠嗓子有点哑,是刚睡醒之后的慵懒。他掀开被子,身上的浴袍被睡得松散,松松垮垮地挂着:“你一直没睡吗?”
“不是,醒的早。”杨重镜站起来,垂着眼替季楠将浴袍的腰带重新系好,说:“落落要我去接她,给我打电话。你没被吵醒吧?”
季楠摇了摇头,打量了一下杨重镜的眼色,唇动了动,欲言又止的,最终什么都没说,“哦”了一声,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晓。
他转过身,身子掩进磨砂的卫生间玻璃门之后,影影绰绰的。
杨重镜捏了下手机,莫名懂了季楠未说明的情绪。他笑了一声,索性跟上前去,单手撑在门框上,屈指敲了敲。
清脆的声音响起,季楠握着牙刷的动作顿了顿,有点疑惑地睁了下眼,朝杨重镜所在的方向看去。
“和我一起去吗?”杨重镜问:“楠楠。”
季楠收回视线,自顾自地把牙刷完,才不咸不淡地睨了挡在浴室门口的人一眼,听不出意味地反问:“我可以去?”
他忍了忍,愣是憋下了接踵而至的话,没有阴阳怪气得太明显。
杨重镜显然和季楠想到一块去,少见地流露出心虚,回忆起那段不算太美好的吵架,跟在人后面扯他衣口,逗小孩一样地虚张声势:“当然可以,宝宝。谁不许你去见她?我马上去打他。”
真是难为一个说话都没什么表情的人做这种幼稚的事,透出点违和的好笑,看的人五味陈杂,想翻旧账都翻不出来。
季楠左右衡量一下,觉得硬要翻旧账,自己才是那个更应该心虚的人。所以识趣地适可而止,微微抬了下下巴,说:“不许你打,我去就是了。”
“你这么护着他吗?”杨重镜靠着墙,看季楠哐哐开行李箱,扒拉出一堆衣服鞋子和看不懂的护肤品:“我帮你出气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