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病(106)
也没有想到徐月会闲到去管这件事。
后面的话季楠并没有说出口,但是话语中的疏离实在太明显,听的徐月没忍住,蹙了下眉头。
偏偏又挑不出刺,徐月笑了一声,反问道:“觉得我多管闲事?徐风遥。”
她念季楠的名字,分明眼神和语气都淡,却轻而易举的,让人听出不虞。
季楠不说话,半晌才缓慢闭了下眼,缓解干涩的眼球。他捏了下山根,没让自己的不耐透出分毫:“我很感谢您。”
他撑着后桌,缓缓说:“有什么我可以做的吗?我后天就可以回国。”
第106章 “小苦瓜。”
他把这当成一笔交易。
说起来,一对母子能变的这般生疏,也算的上新奇。分明有着世界上最原始的亲密关系,却甚至比不上普通朋友。
季楠总是想着还,一分一厘,都是要算得清楚。他讨厌亏欠,更讨厌亏欠的对象是徐月。这种感觉阴魂不散,像是被一旦被黏上,就再也无法摆脱开。
“……”徐月沉吟片刻,一声不吭地呼出口气,没给出回应,什么都没说,反手挂了电话。
“嘟嘟”声从这通跨洋电话对面传来,一声声响在空气里,一时之间,显出几分死寂。
白以南听着被挂断之后的机械音,大气不敢喘的,喉结滚了滚,半晌不尴不尬地开口安慰:“你也别想太多了,至少结果是好的。”
“你妈出手,杨白舒肯定没什么好下场。”
这话倒是真的。不得不说,绝对的势力面前,为了自保,献出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完全是杨天德能做出来的事。
杨重镜不怎么看手机,对这些消息眼不见心不烦,压根不算去关注。既然是谈事,他也不至于没有眼力见到去打扰,索性盘腿坐在沙发,将水果切好搁置在茶几,等着书房里的人出来。
电视机播着声音,放着杨重镜没看过的电影,色彩浓郁,是古世纪城堡里卷头发的女人,穿着墨绿色的长裙,在草地上野营。
看着看着,竟也逐渐入了迷,连里面人出来的动静都没察觉。
季楠靠着墙角,从后面注视窝着身子看电影的杨重镜。他停下步子,默不作声凝了少时,方才周身的阴郁也随之一扫而空,眉眼柔和些许,喊:“哥哥,”
待到人闻声回头,他才勾起平直的唇角,问:“在看什么?”
“嗯?”杨重镜扭过头,随即笑了一下,说:“聊完了?”
问完才回答季楠的上一个问题,说:“不知道是什么,随便调的台。吃点水果吗,我刚切的。”
很简单的两句对话,眼神对视间却像是能拉丝,白以南是受不了这种含情带怯的氛围,浑身上下每一根头发丝都叫嚣着逃离小情侣的恶臭。
他很假地朝杨重镜笑,客套道:“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了。”
说不上来的心情,看杨重镜。一方面觉得他惨的跟季楠不相上下,尤其在看见新闻报道之后。白以南觉得他们现在还能甜甜蜜蜜,真是稀奇的事,要不说自己谈不了恋爱呢,也就这俩恋爱脑死了都要爱。
“哥哥不问我们聊了什么吗?”季楠还是窝在人怀里,安静了少时,视线从电视屏幕挪到杨重镜脸上,仰面问。
他干脆又直接,像是一开始就想好。季楠做好了杨重镜追问到底的打算,却没想到,对方压根不问。
杨重镜反应慢了半拍,他低下头,指尖触了下季楠的侧脸,老老实实回答:“不问。”
“为什么不问?”季楠贴近杨重镜的掌心,假发穿过他的指缝,根根条条,一如主人乱糟糟的心绪:“你不好奇吗?我刚刚看你在门口,好像不想让白以南进来。”
“我只是觉得你太累了,”杨重镜顿了顿,说:“公事上,我不是什么都要知道。还是说,跟我有关系?”
他脑子转得快,见季楠抿唇不说话,稍加思索,就得出来结论:“不是公事,是不是?”
季楠“哼”了一声,发出无实意的响。
杨重镜抽回手,拨弄了一下季楠有点乱的刘海,用指腹很轻地将对方的眉心抚平,淡声说:“都能夹死苍蝇了,这么苦大仇深的。是什么很为难的事吗,愁成这样。”
季楠喘了口气,身上的浴袍宽大松散,精致的锁骨全然裸露在空气中,偏偏他没半点意识,大腿屈起来,赤脚踩着沙发,怎么舒服怎么往杨重镜怀里躺。
他撇了下嘴,说:“你很疼,哥哥。我觉得我做错了好多事,我都不知道你有多疼。”
“…什么疼?”
杨重镜都做好听重磅新闻的准备,冷不丁听到这句话,脑子快的要死,下意识就联想到一些少儿不宜的频道上去。他不太自在地挪了下身子,刚刚还淡定的话音打了个磕巴:“不,还好吧。”
季楠见他这个表情,自然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他好笑地把玩杨重镜的手指,被逗得笑起来,眼眸微微玩下去,拉长语调道:“哥哥想什么呢?”
不过精神实在累,连这样浅的笑意都很快垂下去,逐渐消弭于唇角。
他想到随手点开的采访和评论区铺天盖地的亲身经历,心情微妙地透着沮丧。
没等到杨重镜的回话,季楠垂了下眼,重新接上自己刚刚被转移的话头,说:“我刚刚看到,和你待在一家医院的人,到现在都还走不出来。他说还是会怕黑,那你呢,你也怕黑吗?”
人的情绪在低落时,即便是笑,也是不及眼底的,显得勉强。
杨重镜这时候懂了,他一时词穷,眨了好几次眼,才开口说话:“还好,很少会想起来。我都当是个噩梦,没有你想的那么夸张——怎么突然问这个?”
“有人和你说什么了?”杨重镜停了几秒,没等到季楠否认的答案,于是默认自己的猜测正确,说:“都是过去的事情,不要纠结那么多,楠楠。”
季楠盯着杨重镜的双眸,缓慢地眨了下眼。他欲言又止,最后抿了下唇,露出个笑来:“知道了,哥哥。”
“你说和我一家医院的人……你是怎么认识的?”杨重镜微微躬身,食指摩挲着挠了下季楠的下巴,若有所思道:“你是去查了吗?”
季楠张了张唇,随后才抬手,碰了下杨重镜的耳垂。
他轻声说:“哥哥,你是不是没看手机?”
“啊?”杨重镜惊异了一下,否认道:“关机了,我没带充电器,就没管过。怎么了?你给我发消息了?”
“没看就别看了,估计很多人这会儿满世界找你呢。”
季楠从沙发上直起身,离开杨重镜的怀抱,长发散下,落在腰间:“省得看了心烦。”
杨重镜被这哑谜打的一头雾水,有点茫然:“谁找我?”
疑问很快得到解决,因为季楠拿过放在一旁的遥控器,转手调了国内的新闻频道。
电视屏幕播放着关于杨氏药企停业整顿,警方开展深入调查的新闻,投射的画面是杨重镜被迫熟悉的,他此生不愿再靠近的那家医院。
医院门口堵满了愤怒的围观群众,有脾气暴躁的人愤怒地朝里扔东西,围墙上被喷上难听的字眼,字体颜色鲜明又刺眼,无一不在昭示着杨氏的变天。
杨重镜说不上来什么心情,他心跳短暂地漏了一拍,随即又恢复正常心率,情绪没有太大的波动,仿佛这只是一则普通性质恶劣的社会新闻。
灯光悠悠地照映着面庞,不知是不是杨重镜的错觉,他觉得季楠的面色有些白。好像遭遇这些痛苦的是他,而非自己。
他无声地叹口气,不知该怎么缓解季楠这股心结,只能徒劳地揽过对方的肩,故作轻松地逗季楠笑:“好了,跟个小苦瓜一样。”
杨重镜夺过季楠手上的遥控器,重新换回刚刚的电影,稍稍扭过身,和他额头相对,两只手将季楠的唇角扯起来,让对方露出笑容:“笑一个。”
季楠没想到杨重镜的反应会这样平淡,他思绪缓慢地卡了个壳,拨开了杨重镜在自己脸上胡作非为的手指,微微歪了下头,表示自己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