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病(64)
杨重镜拉开车门,护着林落落的头,看着对方钻进后座。
他只身站在风雪中,面上的表情平淡,仿佛这个决定早已下定,在心里百转千回,直到现在才尘埃落定,终于吐出了口。
“我和他在一起快要三年了,他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林落落眼神复杂,许多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最后什么都没说。她坐在车内,半晌才抬起眼,看向起雾的车前玻璃,叹了口气,说:“随便你。”
“给我去酒店开间房吧,我想去睡一觉。”
江城连续几天的风雪,到底是停了。
把林落落一切安置好,已经是深夜。杨重镜在车里坐了很久,才下了车,回到家里。
他想了很多说辞,也考虑出很多应对季楠指责的方案,只是他没有想到,屋内一片漆黑,静悄悄的泛着冰冷的死寂。
季楠没有回家。
意识到这一点,杨重镜脑子“哄”的一下,无声地炸开,伪装出来的冷静彻底消失,瞬间方寸大乱起来。
他原地转了两圈,茫然又无措地徒劳着急,反应过来才从口袋里掏手机,给季楠发出消息。
消息的聊天框无人回应,和房间一样,静悄悄的冷。
电话一连拨了好几通,最后都是对方已关机的提示音。
短暂的时间里,杨重镜急出了一身冷汗。即便他知道现在是法治社会,季楠一个成年男人,大概率只是闹脾气,不至于出什么事。
但曾经看过的残暴新闻这会儿如同难缠的蛇,不受控制地从脑海深处唤醒,轮回着刺激杨重镜名为担忧的那根神经。
他握着手机的手急得发颤,心率也急速跳起来,仿佛心灵感应似的,疯狂冒出慌乱和负面的想法。
万一呢?
季楠那么脆弱,长相漂亮,万一就因为自己的话负气出走,遭遇了什么不测?
杨重镜无法忍受这种煎熬,他飞速下楼,重新坐回车里,指尖抖得连车钥匙都拿不住。好不容易将油门启动,他握着方向盘,却不知道该驶向何处。
从前的吵架和争斗中,也会有气的口不择言的时候。但季楠从来都没有往外跑过,像是和杨重镜心照不宣的约定,最大的间隔就是卧室和客厅,一出门就能看见。
“我不想哥哥找不到我,”季楠眯着眼睛,这让他看上去像一只心满意足的猫:“你哄哄我就好了。”
杨重镜无厘头地想起季楠说过的话,着急混乱的脑海灵光乍现,捕捉到什么似的。
他咬了下后槽牙,心下隐隐约约的,猜到了对方的去处。
太久没有来到季楠曾经的住处,这里比以前更加破旧了。尤其是半夜,深深的巷子里没有丝毫灯光,到处都是居民乱丢的垃圾,时不时传来中年男人喝醉后的吼叫,让人心生不适。
杨重镜凭借着记忆中的印象,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好半天才不太确定地找到季楠所在的居所,屈指敲响了门。
透过门上的猫眼,里面乌黑一片,安安静静的,没有声音。
杨重镜敲了几遍,没得到任何回应。他应该转身离开,去到下一个季楠有可能会出现的地方,但心里神奇地,告诉他季楠就在这里。
他抿着唇,没有就这么死心,再次给季楠的号码打了个电话。破旧小区的门板隔音很差,杨重镜屏住呼吸,耳朵贴在门板上,想要试图听清房内有没有声音。
不过还没等他做出判断,门就被人从里面拉开。
杨重镜吓了一跳,迅速站直身子,许久没说出话来。
季楠睡得昏昏沉沉,他伸手揉了下眼,才适应了杨重镜手机电筒的光线。
“……哥哥?”季楠抬起眼,语调有些惊疑不定,似乎觉得自己睡了太久,所以生出身处梦境的不真实来。
杨重镜站得笔直,被季楠这么一声唤地,莫名戳中了心头。他垂在身侧的手几番握紧,好半天才强迫自己松开,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嗯”来。
“为什么不回消息?”杨重镜低着眼,身处一片黑暗,让人看不清神色,哑声问:“也不回家?”
季楠这才反应过来,褪去白天生硬的愤怒,声调柔软地解释:“哦……我睡忘记了。我手机关机了,本来想在这里充一点,但是因为太久没缴费,所以没有电,而且我没有充电器,所以才——”
他话音顿了顿,似乎觉得自己讲了太多废话,转了个话头,说:“你给我发消息了吗?我没有看到,不是故意不回。”
季楠还想要再说,唇微微张开,尚未出声,下一秒就落入了杨重镜还带着匆匆凉气的怀抱。
“对不起,”杨重镜用力抱着季楠,力道大的像是要将人生生勒入自己的身体。
他头埋进季楠的脖颈,深深喘了口气,哑着嗓子,好半天才又重复道:“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
宝宝们从第六十三章 开始都是回忆篇的~这不是现在发生的!!
回忆篇结束我也会在作话里说!不要误会啦!
第71章 “我当然爱你,哥哥。”
黑暗之中,五感都因为寂静而不断放大。
季楠被杨重镜揽进怀里,透过皮肉,清晰地听见他其下心脏的跳动。一下一下,混乱又急促,每一下都砸进季楠的心口,让他喉头发紧。
他任由杨重镜抱了几秒,身子先是下意识地紧绷,被冷落之后的委屈和长期积压的压力,在逐渐回暖的拥抱里发酵蔓延,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没。
老旧小区的隔音并不好,旁边住户孩童的哭闹声不绝于耳,夹杂着女人尖锐的怒骂,其实噪杂得不行。
但季楠的耳朵像是自动屏蔽了那些杂音,只听得见杨重镜一个人的声音。他垂下去的指尖动了动,半晌抬起来,回抱住杨重镜微微绷紧的背脊。
感受到怀中人的回应,杨重镜的身子一僵,粗重的呼吸也跟着停滞。
“我找不到你,”
他喉结用力地滚动,如同把钝口的刀,刮擦着单薄的咽喉血管。每说出一个字,都带出阻碍的疼:“楠楠。不要让我找不到你。”
“我不是故意的,哥哥。”季楠长睫颤了颤,原本想要说出的话咽回去,温声和杨重镜解释,像无声的安抚:“我忘记带钥匙了。”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所以想先在这里待一会儿,没有想到会睡着。”
杨重镜抱得很紧,季楠被勒的有点疼,他身子稍稍后撤,好给自己留出一点喘气的空间。对方却会错了意,应激似的,更将人往自己怀里带。
季楠“唔”了一声,有点无奈地随他去了。
“门开着好冷,”他轻声说,声音里含着感冒之后特有的沙哑,带着刚睡醒的柔软,听来像撒娇:“我们进去说,好不好。”
屋子里太久没有住人,空气中漂浮着淡淡一层潮湿的霉味。
黑暗中难以视物,杨重镜理所当然地,握紧了季楠的手。他沉默着,跟着季楠摸黑向里走。
床铺依旧带着温热,被褥上沾染了些许季楠身上浅淡的沐浴露香。杨重镜坐在床边,半边身子靠着床头,空出来的那只手撑在床沿边上,没有说话。
他低着头,唇抿了抿。来找季楠的路上,杨重镜脑子里闪过很多混乱的想法,真的见到了人,那些想法又凭空消失不见,什么都记不起来,只知道抓住他。
要抓紧了,放在手里,才不会弄丢。
“是我的错,我不该跟你发火。”杨重镜低着头,只有握着季楠的那只手还后怕似的使着劲。他顿了顿,很平静的陈述,似乎想了很久。细细听去,却有着不易察觉的轻颤。
“以后我不会——”
“我没有因为这个生气。”季楠手指微微蜷起来,小指勾着杨重镜的指尖,拂起轻微的痒。他轻声打断杨重镜的话,有点慢地说:“我只是觉得,哥哥好像有点变了。”
“好像不太想看见我,也不爱跟我说话了。”
他声音低,响在安静的暮色里,眸子反出窗外细微的光线,透出点水润来。会说话似的,流露出主人无声的难过:“我想和你多待一会儿。因为我以为,这样的话,我就不会多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