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马士革陷阱(40)
坚定的,不计后果的,企图说服他的一步。
毫无由头的怯懦飞速盘踞,他像走钢丝的杂技演员,每一步都要战战兢兢。
晃神的间隙,变魔术一样,戚不照捧出束小花。色白,小小一捧。
丛安河凑上去闻。
“是橘子花,”戚不照不问自答:“门口摘的。”
纯白小巧,丝绒质感,像把没撑开的小伞。花是新摘的,刚过过一遍水,生命力尚且维持被折断前的充盈。
丛安河只抽走一枝。
戚不照也不闹,随手取下一朵,抿在唇间好一会儿,送进嘴里吃掉。
丛安河问他是不是想哄自己开心,戚不照嗯了声:“有效果吗?”
丛安河沉吟:“还可以吧。”
戚不照很轻地笑了声。
丛安河心头发痒,移开视线。他左左右右把花攥在掌心,手随意落在两腿间,被发烫的石墩惊了下,撤开又覆上。
戚不照的神情混进几分不着痕迹的轻佻,漂亮过了头,像是他引诱猎物的把戏,精当到有些郑重。
“哥哥,”
他永远不按常理出牌。
“我可以亲你吗?”
眼睑不受控地抖了下,丛安河察觉到的瞬间便喉结微滚。
或许戚不照真是数秒的天才,话音落下,不远处喷泉在沉默后爆发参差几道闷响。水线华丽,从喷泉中心由内向外,一排一排接连,如骑兵敬礼一样开扇。
一时只能听清水声。
闷闷的,响在鼓膜边,像落下的雨,也像重重的心音。
没说不,也没点头。
温热的呼吸停在唇边。
戚不照盯着他,短暂的停滞后,陡然偏过头。
……然后短暂而轻快的吻落在嘴角。
强盗。
目力所及的居民楼楼顶,顶层的住户按时打开笼子,数十只雪白的鸽子振翅而飞,姿态舒展,速度却快,卷乱一片成型的云。
一阵风浪涌过,裹着初夏的热意。
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
丛安河的手一松,花就被风偷走,飞得好高,眨眼间又将摇摇落下。
“你,”他声音轻得像爆炸后惊起的扬尘,驴头不对马嘴问:“你想从我这儿拿走什么?”
“我又不是小偷,你的还是你的,我什么都不拿。”戚不照仰起头,好坦荡:“心愿倒是有一个。”
“你说说看。”
喷泉表演的时间好短,水声兀地停下。
“我想看你爱人。”他说。
丛安河透过戚不照眼睛看向自己身后。
太阳铺过布满水汽的半空,半道清晰的虹影架在头顶,弯弯的,如同一架永远不会被摧毁的桥。
可他分明看见远处有庞然大物在渐渐坍圮。
…… 什么摇摇欲坠。
第1章 鸽子
预告片效果超出预期,节目组上下喜形于色。
收割流量最多的嘉宾无疑是戚、丛两位,上热搜的次日,赞助商之一的巧克力品牌就发出插播的广告邀约。
刘丰资历还浅,对自己亲手敲合同签下来的两位嘉宾与有荣焉。
一得到消息,他便联系两人。
刚吃完午饭,今天组里订的是藤椒鸡和酱油炒饭,配了碗咸汤,增稠剂加满,全是勾芡,一整份下肚,钠的摄入量超标,喉咙粘粘的。
刘丰拨通丛安河的语音通话,忙音很长。
他十分激动,电话那头却很安静,只能听见一串水流的尾音。
刘丰还以为是在放水,尴尬得差点挂掉电话,半晌才回过味,通知丛安河广告拍摄的事宜。
清楚丛安河工作强度大,他们和《前夫》导演联系过,拉档期拉到周四下午,那时候刚好是两位前辈演员的集中排练时间。
丛安河一向好说话,温声回收到。
挂断前,出声筒里传出一阵模糊的鸟类振翅声。
似乎离得很远,刘丰听得不太清晰。
他好奇,随口问丛安河是不是在喂鸟。丛安河否认,说那是别人家的鸽子,刚巧飞过头顶。
刘丰:“哦哦,这样。”
他结束这边和丛安河的通话,转手又给戚不照拨过去。
这次接通得倒很快,只是刘丰还没来及把措好的辞重复一遍,就又被耳熟的振翅声吸引了注意。
声儿太熟,刘丰纳闷,脱口又问:“您也在喂鸟吗?”
戚不照不答:“什么事。”
“啊,是这样的。”刘丰回神,把广告拍摄相关复述一遍。
相较于丛安河,刘丰多少有点儿怵戚不照,这种回避毫无由头,近似动物性的本能。
没想到戚不照这次格外好脾气,一句话没多讲就应下来,事情敲定,这让刘丰松了口气。
他和戚不照礼貌再见,戚不照却突然道:“我没在喂鸟。”
话题急转,刘丰有些莫名:“啊?……哦哦。”
戚不照自顾自道:“那是别人家养的鸽子,刚好飞过头顶。”
刘丰:“哈哈,原来是别人家的鸽子。”
等等。
……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
刘丰后知后觉:“啊,您那儿也有鸽子,今天鸽子真多,好巧啊。”
戚不照笑了笑:“挂了,周四见。”
刘丰下意识道:“好的,好的,周四见,周四……”
“嘟——”
“……见。”
通话结束。
刘丰站在走廊上,抱着自动锁屏的手机发呆。
同事路过,好心扔给他瓶没开的矿泉水。他盯着瓶盖上logo看了好久,似乎一头雾水,又好像什么都明白了。
周四下午,节目组派车接两人进棚。
广告不长,设计简单,预计粗剪出来只有十五秒。顾及出镜的嘉宾第一次拍CM,担心工期拖到凌晨,场地干脆直接租到了第二天。
戚不照无业游民,非常清闲,十二点刚过就被放置进摄影棚。
化妆师先带他去做造型。
备选的衣服有三套,造型师比较中意的是款缎面贴身长裙,从架子上拿给戚不照选看,却被无情拒绝。
最后选中的是唯一一款长袖红裙,靠腰带收腰,前摆层叠褶皱。
丛安河换完衣服卡点进化妆间,造型师在给戚不照上口红。
正红色,哑光。
刘丰走在他旁边,看清灯下戚不照上了妆的侧脸,没忍住倒抽一口气。
劲儿太猛,甚至打了声嗝。
戚不照睁开半闭的眼,丛安河也静静打量他。
造型师做完整个妆面,打算给戚不照裸露在外的颈部皮肤补点粉,手还没刚摸上粉扑,就被戚不照拦住。
恰巧隔壁棚不知道什么重物砸到地上,发出震耳的闷响。
造型师吓得闭上眼。再睁眼时发现丛安河悄声靠近,他顺势接过气垫盒,说:“我来吧。”
造型师脑子发懵,迟疑:“这方便吗?”
丛安河安抚:“我妆造简单,时间够用。我来吧。”
造型师嘴角抽动,她想说的不是这个。
丛安河熟练地用粉扑上妆。
他让戚不照抬起下颌,皮肉温热,隐约窥见喉结微滚,抬眼又见上了色的嘴唇,上唇很薄,唇线分明。
戚不照察觉他的视线,当即满怀恶意朝他嘟了下嘴。不明显,但刻意。
他无辜地诱使丛安河想起昨天正午,文创广场的树荫底下的那个吻。
干燥、轻快、柔软,转瞬即逝,纯得像是幼儿园和同铺贴脸,很难想象会发生在他和戚不照之间。
像被刀背轻舔了下脸侧,丛安河心底起燥。
他报复心渐起,手腕一压,拇指摁准戚不照的唇中,他指腹着力,在这作怪的祖宗嘴上摩挲两下。
戚不照微怔,丛安河撤手时,指纹上覆了层好看的红。
“叭叭。”丛安河冲他抿唇。
戚不照模仿:“叭叭叭。”
丛安河用力:“叭叭!”
戚不照:“叭叭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