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上人是仙门叛徒(75)
司少康的眸子暗了下来,最后一次的重复没有发出声:“走……”
手松了。
可是第五君在下一瞬就赶忙将司少康的手拾起,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师父师父……”第五君颤抖着哭,“师父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司少康闭着眼睛,已经不会再回应他了。
第五君去拍司少康的脸,拍了好多下。“师父,师父……”
第五君手足无措地喊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的师父死了,他那么厉害的师父,死了……
师父怎么会死了呢?!
“师父,你别骗我,你起来……”第五君一遍一遍地说,嗓音颤抖,“师父你不能这样……”
旁边的野草上,赫然扔着两张假面皮。
第一张假面皮,是第五君先前做的伪装,被司少康给抢去,装成了他。
而第二张,则是第五君的模样。
第五君看着那张自己的脸,浑身剧颤,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司少康为了彻底扮作他,不光换了他所有的衣服,只用他的招式,还在原本的假面皮下易容成了他的样子!
“师,师父……”
那个堕仙知道他会易容,定然不放心自己是否真的杀对了人,肯定要揭开他的面具,却没想到司少康会戴着他的脸,替他受死。
若不是扮作他,若不是只能用暗器,师父他不会……
“师父——!!”
第五君伏在司少康身上嘶吼着哭喊,蓬头垢面,血腥不堪,撕心裂肺。
第79章 葬昔冢(三十一)
渐渐有亮光出现在森林里,灰黑色逐渐显现出墨绿来。
天要亮了,晨雾稀薄,森林里满了水汽。
第五君拖着司少康冰凉的尸首,一步一步往这片杉树林的出口挪。
他不去蓬莱岛西了,不去玄陵门了。
那个杀了他师父的堕仙最后消失的方向是西面,他不去了,不追了。
第五君脑海里不断回响着司少康临死前给他说的话,每一句话都在耳朵里重复,但顺序是杂乱无章的。
师父不让他立碑,师父让他快点走,师父让他不要去蓬莱岛西,师父让他回灸我崖……
师父让他不管遇到什么都不要害怕,也不要难过。
——师父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要死?!
——是不是他早就知道是谁要杀自己?
第五君脑子里蓦地蹦出来这样的想法,紧接着心口就传来剧痛,好像有人握住他的心脏,把指甲都掐了进去,他的四肢百骸好像都被抽走了血液,干瘪而无力。
那个堕仙,那个杀了师父的人,有黑罗盘。
第五君再清楚不过,整个蓬莱仙岛都知道,使罗盘的仙门只有玄陵门一家,而通体漆黑的罗盘,只有七星罗盘一只。
是少主……
“不可能的。”第五君哆嗦着低头去看司少康平静的脸,“师父,不可能的。”
在这一刹那,第五君不知出于什么缘由,拼命在给齐释青开脱。明明司少康已经死了,已经听不见了,他还是喋喋不休地对师父说:“师父,不可能是齐释青,不是少主的。他……他声音不是那样的,你不是知道他的声音吗你还用过他的嗓音的,他不是那个堕仙,他不是堕仙。”
“他不会杀人的,我们从小在玄陵门长大,都知道杀人者不得飞升,他不会做这样自毁道行的事的,真的师父。”
第五君越说,声音越颤,他抓住司少康僵硬的手,说:“师父,真的不是他,真的不是他……”
可说到最后,就连第五君都说不下去了,他抽着气,战栗道:“师父,师父……”
“师父你什么都知道,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呢,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你会死呢,你怎么不早……”
他如同念经似的话语绕来绕去,却突然想起数十天前,他还在灸我崖的时候,司少康就明明白白地告诉过他——
“除非我死,否则不会让你见齐释青。”
一道白光从第五君眼前闪过,好似惊雷劈下。他缓缓、缓缓地低下头,凝望着司少康。
司少康穿着他的粗布麻衣,浑身浴血,但只有脸庞,因为曾戴着两层人皮面具的缘故,不染纤尘。
第五君不敢用自己脏污的手指去触碰师父的脸。
他极轻、极轻地将司少康平放在地上,然后退开,给他磕头。
他从前是多么无知。他不知道要见少主一面会付上多么沉重的代价,师父暗示过他、责罚过他,全被他当成了耳旁风。
“师父……”第五君喃喃道,“师父,你救了我一命,又留下我一个人了。”
“齐归……死了两回了。”
天色越来越亮,森林里的一切越来越清晰,有飞鸟和小兽的声音传来。
第五君心里一揪。
他要安葬他的师父,他得给师父找一套干净的衣服,得做一个墓,不能让司少康就这样……
就这样……死在树林里。
第五君背上了司少康的遗体,一瘸一拐地往森林外走。
最外层的森林长的都是些小树,稀稀疏疏,挡不住什么东西。
第五君在这里停了下来。再往前走,就离李青龙他们所在的村落太近了,会有人发现他们的。
他在一个隐蔽处徒手刨出了一个土坑,把司少康的身体先藏了进去,然后盖上了层层树叶作为掩饰。
这附近有一条河。
第五君跳进河里,把皮肤上、头发上的血迹泡了个一干二净,然后湿淋淋地穿着无法洗净的司少康的血衣爬上了岸。
他在河边蹲了整整两个时辰,终于等来了一个浣衣女。他没有丝毫心理负担地投出去了一根银针,让那个女子晕了过去,接着抢走了她刚刚洗好的衣服。
这些衣服里刚好有一件白衣。
第五君带着这些衣服回到了树林里,他怕用内力烘干衣物会让自己再吐血把衣服弄脏,只好将衣物晾在了高高的树枝上。
他就坐在司少康身边,等干净衣服晾干。
“幸好立夏了,衣服干得快。”第五君笑着对司少康说,“不然咱师徒俩都穿不上干净衣服了。”
等待衣物晾干的空档,第五君把玩着司少康戴过的两个人皮面具。
“师父,你说你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
第五君的声音低了下去,他连忙抬起头去看头顶的太阳——他只要低头去看司少康,眼泪就止不住。
“你说的对。”第五君望着飘摇的白衣。
“我已经是灸我崖的人了,跟别的门派再没有关系。”
“齐归死了。”
太阳从东边升起,慢慢挂在了正中,又缓缓向西边游移。
第五君将晾干的衣物取了下来,把司少康身上的血迹擦拭干净,仔细地为他换上那身白衣。
他端详着司少康,说:“师父,这衣服肥大了些,不太合身。”
顿了顿,他又说:“但师父仙风道骨的,穿什么都好看,都仙气。”
第五君把自己身上穿着的司少康的血衣脱了下来,随便换上了一件打着补丁的破旧衣服。
他将那个土坑刨得更深了些,把底部铺满了叶子,拓得非常平整,然后将司少康的遗体好好地放了进去。
在司少康脚下,第五君放入了他原本的那身白衣,还有所有的人皮面具。
第五君跪在这个野坟前,跪到了日落。
“师父,徒儿不孝。”
这是他第一次在司少康跟前,说自己是“徒儿”。
“徒儿违逆师命,不顾劝阻,一意孤行,擅离灸我崖。”
“徒儿跑得太远,让师父好找。”
“徒儿害师父……丧命。灸我崖路遥,徒儿无法将师父带回门派。”
第五君眼眶里的泪水在打转。他知道司少康为何让他快走,不要回来——那个杀了他师父的堕仙还活着,随时有可能出现在这里,再夺去他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