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上人是仙门叛徒(275)
第五君瞧着这一串红疙瘩,眼睛干涩。他对齐释青的心思,一直是昭然若揭。
即使是三家围剿被追杀、玳崆山上被放血,他都没有想过这块玉佩会被取下来。从戴在身上的那一刻起,它好像就成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直到他在下界睁开眼。
那个好心的赤脚大夫用贪婪的红眼看着这块玉佩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是时候了。
系的死结再多,刀一划也就断了。
他这个漂泊的客旅,终于迎来了可以和齐释青说再见的人生。
第五君抬眸,看向沈旦,声音微颤,但坚定地重复道:“死当。”
然后他就看见沈旦的喉咙滚了滚,紧张地吞了下口水。
沈旦的声音听上去更不自信了,“那,那……死当,我更不敢自己做主了,这可怎么办……”
第五君舒然笑了,说:“我其实不要很多钱。”
沈旦又懵了:“什么?”
第五君说:“我想开一家医馆,所以需要一处房产。房子不用太大,有两三间就够了,最好有个小院子。在不在镇里也无所谓,但希望能离药铺近一些,这样病人好去抓药。”
沈旦缓缓眨眼,如同一条迷蒙的狗。
第五君笑了声,继续说:“如果你能帮我找到这样的房子,我的玉佩就归你了。”
过了老半天,沈旦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您,会看病啊?”
第五君点点头,眉眼弯弯。“我会把脉和针灸。”
沈旦又吞了一下口水,跃跃欲试地伸出胳膊,“那要不然您先看看我?……如果不冒犯的话?”
第五君瞥了他一眼,抱臂说:“你没病。”
见沈旦讪讪地把胳膊又缩回去,第五君补充道:“不过晚上少熬夜看书了,肝气不足,对眼睛不好。”
沈旦忙答道:“是,是。”
第五君挑眉问道:“那这事能说定么?我想这块玉佩虽然换不了什么深宅大院,但一个小房子总是没问题的吧。”
沈旦看着第五君,然后又低头看了眼玉,皱起眉头,就跟下决心似的,从长案抽屉里抽出一张空白当票。
文房四宝就在手边。
沈旦转头看向第五君,最后问道:“您确定吗?”
他久久地望着这人平静的眸子,没有说出口的是这块玉即使换几个深宅大院也是可以的。
第五君颔首。
“我的要求您都已经知道了。”
沈旦深吸一口气,狼毫喂墨。
签字画押。
“那从此刻起,这只玉佩就归浑书鼎金典当行所有。”
沈旦把玉佩从托盘绒布上拿起,收进一个小木匣里,木匣里面垫了数层棉花,缝了真丝,外面落了锁。
第五君纤长的手指握住当票,睫毛颤抖了下,然后把当票折了折收进怀里,面色如常。
沈旦手拿一把大锁和一串钥匙,对第五君扬了扬,笑得很明媚。
“走吧老板,我这就带您看房子。”
第五君被带着出了当铺。
他站在当铺门口,看着沈旦直接把当铺大门一关,大锁一扣,钥匙一别,咧嘴一笑。
“这可比抄账本有趣多了。”
沈旦一从当铺里出来,就有人给他打招呼,显然永丰镇最贵的这条街上无人不识浑书鼎金典当行的沈大少爷。
第五君看他笑着一一应了,还问候了几句对方家里的老人,心想:这沈少爷真不像是家里开当铺的。
他们出来的时候刚好是正午,阳光最盛的时候,沈旦朴素的穿着就显出了玄机。
他头戴了顶黑缎小端冠,头发束起,垂顺白裳衫,外加一件青色金绣小绒褂,并不张扬,但每一件都很贵。
只是他无名指和小指外侧还沾了墨迹,再加上一身檀香,衬托得他书卷气很浓。
第五君看了一会儿,突然拉住他。
“等等。”
沈旦不明所以,脸上还带着跟人寒暄的笑意,下一瞬就见那张绝色面容靠近,然后淡红朱唇开合,低声问他:“您身上有钱吗?”
第五君说了些什么,沈旦是全没听清,血流撞击耳膜产生的砰砰声倒是听得一清二楚。
“啊?”他跟个傻子似的,晕乎乎地盯着第五君放大的脸。
第五君只得又重复了一遍,面露赧然。
沈旦这才缓缓回魂,清醒的一刹那就跟湿狗甩毛一样迅速激灵了一下脑袋,然后赶快答道:“有,有,您要多少?”
“不用多少。我答应了……我小妹,说出来就给她买糖。”第五君示意沈旦看向路边,“还在那儿等着呢。”
沈旦歪头,果然见墙角那儿蹲了一个黄毛小丫头,梳着两个朝天羊角辫,正怯怯地看他们。
“您有妹妹啊!”他立刻冲第五君笑了,说:“这巧了不是,我也有妹妹。”
然后沈旦就对小秀才招了招手,小秀才眨巴着大眼睛站起身,见第五君点头才冲他们跑过来。
“不过我妹早嫁出去了。”沈旦又小声对第五君说了一句,然后弯下腰对小秀才咧出大大的笑容:“先给你买糖,然后带你和你哥去你们的房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秀才!”
小秀才紧紧攥住第五君的两根手指,对沈旦害羞地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片刻后。
小秀才倒腾着小腿跟在沈旦和第五君身后,左手一串糖葫芦,右手一个糖人,左一口右一口地吃得异常快乐。
她望着沈旦的背影,心想:这位当铺里出来的哥哥像是真的秀才!跟她的名字一样!
她接着又想:两个哥哥说了好多话啊。
小秀才听不太懂他们说的话,但当她跟着拐进距离当铺只有一条街的一个院落、并听沈旦宣布这个院子就是他们的了时,她咯嘣一下咬断了串糖葫芦的木棍,一颗乳牙掉到了地上。
作者有话说:
本文是架空的,但沈旦喜欢的喜欢檀香的大诗人有原型,是苏轼。那几句诗出自苏轼写的《司命宫杨道士息轩》。
第257章 死当(六)
“啊……”小秀才低叫了一声,噗地把嘴里的半截木棍吐了出来,流出一嘴带血的口水。
她已经换过好多颗牙了,虽然刚刚小小地吓了一跳,但舌头舔到牙豁立刻就不慌了。
正当她蹲下想把嘴里的血沫子呸出去的时候,沈旦突然吓得大叫起来。
这不能怪沈旦,他刚兴高采烈、意气风发地给第五君介绍了两句房子,转头就见第五君的小妹下巴上全是血,而且还在往地上蹲,像是中毒快死了。
沈旦吓得心脏停跳,一个箭步冲过去把小秀才拎了起来,先看了眼又被吓一跳的孩子,接着就死死瞪视着那个还剩一半的糖葫芦,瞳孔剧震。
小秀才在半空中晃荡着,糖葫芦仍然牢牢攥着没松手,一咧嘴又滴了两滴拉丝的血水下来,含混不清地说:“哥哥你好有劲哦……”
沈旦脸都吓白了,本就如玉书生的模样,此刻简直像是书里走出来的纸片人。
他惊惶地拎着小秀才转头去找第五君,如同拎着菜场买的鸡,却发现第五君正弯腰在两步外,不知道在看什么。
“您,您妹妹!!!”
第五君不紧不慢从地上拾起来了个什么东西,毫不嫌弃地拿在手里,笑盈盈地走到沈旦面前,就着沈旦把小秀才拎起来的高度,捏住小姑娘的腮帮。
小秀才乖巧张嘴:“啊——”
第五君瞧了瞧她嘴里那个小血洞,笑着说:“底下的牙已经露头了。”
然后偏头看向沈旦,给他展示手心里那颗沾了土的乳牙:“小孩换牙而已。”
沈旦的胳膊都僵了,听到这话,才大松一口气,把小秀才轻轻放在地上。
小秀才拿袖子擦着血乎乎的口水,嘿嘿地朝沈旦咧嘴。
一时间无人说话。
初春的正午,一切都安静极了。好像所有能出动静的活物死物都陷入了午休,徒留沈旦一个人品味空气中淡淡的尴尬。连风都不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