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上人是仙门叛徒(227)
痛,太痛了,撕心裂肺,肝肠寸断,蚕食,腐蚀,折断,碾碎,重压,针扎,斩首,分尸……
无数种痛法在他身上同时上演,第五君像是一个测试刑罚的死囚,死一次不够还要千百回地鞭尸,他的脑浆都混成一团,却无法屏蔽耳边回荡着的咒语,那是失去人形五官扭曲的柳相悯嘴里的念念有词。
脖子被洞穿的相违竟然缓缓坐了起来,然后扶着第五君的刑架爬起站直。堕仙的恢复速度异于常人,如果没能将其斩首,是不可能彻底杀死他们的。
相违狞笑着看第五君,手指抚摸着自己脖颈上血洞的边缘,他整个脖子、整片衣襟都是他自己的黑血,手指现在也沾上了这肮脏的液体。
所有人给他的痛苦,他都要一桩一桩地还回去,让对方比自己还要痛苦百倍。他要让第五君生不如死。
“你以为,齐释青都不知道吗?”
洞穿了的脖子仍然发出着声音,显然声带并没有受到过大的损伤。
“抓你,用你转移邪咒,都是齐释青的主意……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无比癫狂,相违狰狞的眼眶里流出来了黑血,他一把掐住第五君的脖子,邪恶的嘶声灌入他的耳朵:“他要把你带回去,就是要把你当作药人,因为你跑了,才让我和柳相悯来抓你……”
假的。
假的。
柳相悯转移邪咒并没有停,第五君的冷汗比洞外的倾盆大雨还要急,鼻孔和眼睛开始流血,牙缝也被染红。
假的。
“哥……”第五君被血呛住,剧痛之下号啕大哭话不成句,只剩下短促的气音,“呜……啊——!!哥……”
心脏已经彻底麻木了,像是一块石头,可就是这块石头还在不断裂缝,好像终将把它敲碎似的,他的灵脉已经凋零了大半,膝盖软了,周身彻底麻痹,被吊着捆在十字刑架上。
在他看不见的头顶处,从发根开始,第五君一头乌黑的头发在迅速变白。
第五君蒙上血色的视野里出现了许多不知从何而来的白发,被灌入洞穴的风雨吹起打湿,拍在他的脸上,又沾上他的血。
他震颤着,哀嚎着,嘴里吐着意义不明的字眼。
“哥……”
突然,他听见灵台之中,有好遥远的声音传来。
“齐归。”
是齐释青的声音。
第220章 玳崆山(十二)
“哥哥……”
第五君的睫毛被血泪沾成一簇一簇,他艰难地睁大眼睛,在炼狱里想要找他的哥哥。
齐释青的声音很远,很低,像是在对着他耳语。
第五君已经在精神涣散的边缘,心里全是恐惧,生怕他集中不了心神,齐释青的话就稍纵即逝。
“齐归。”
齐释青静静地叫了他的名字,“掌门贺礼还没给我,你就跑了?”
上扬的问句在第五君耳中和大雨如注淹没在一起。
他已经痛得分不清痛苦的来源了,是柳相悯的邪咒,还是相违掐他喉管的手,抑或是如刀的冷风。
但他急切地想要听齐释青的声音,哪怕这声音是幻听,他也需要一点能把他从钻心蚀骨的苦痛里拉出来的力量。
齐释青低磁的声音在他耳边萦绕,越来越难以听清,如同不散的雷鸣。
“告诉你件事,我要和柳下惠子成亲了,就在明晚。”
“还记得你小时候说的话么?你说想让我娶她,我娶了,你开心么?”
轰——
洞外的天彻底黑了,却突然闪过一道巨大的光亮,紧接着是一声让天地摇动的惊雷。
暴雨从天幕倾泻,击起大地的反抗,泥、石、沙、土——能与雨水合为一体的全都义无反顾地溶化了自己,扑向天际却落在八方。
第五君的眼神空了。
就在这一刹那,他的耳膜好似碎了一样,齐释青的声音彻底消灭了,如同一缕青烟,彻彻底底地化为空气。
同一瞬间,第五君周身血色褪尽,长发如雪瀑。
他张开嘴,没有发出最后一声痛嚎,他的身体被柳相悯的手重重按回十字刑架的中央,黑烟黑雾彻底灌入他的心脏。
邪咒转移停止了。
相违的手松开,第五君的头颅无力地垂下。
柳相悯的手也从他心脏处撤了。
第五君胸襟敞开,露出苍白没有血色的大片皮肤。他一动不动地挂在刑架上,满头白发落在身前,像是死了。
柳相悯站在一步远的地方,剧烈喘息着。
他猛地扬起头,眼里迸发出精光。
那张一炷香前还是苍老扭曲的可怖面容,此刻重新焕发了生机,肌肤年轻了不知几岁,除了一对眼睛仍然黑得吓人,但可以说是已经从鬼变成了人。
“呼……呼……”柳相悯粗重地喘着气,转移邪神咒诅的消耗极大,他把融入体内的邪咒转移出去,无论如何都是一场重创。
但是值得。
“没死吧?”柳相悯转向相违,他的声音甚至也恢复了,变成了堕仙前的嗓音,不禁脸上都带了笑。
相违并没有将他的邪神咒诅转移到第五君身上,此刻他的脸仍然是非人的,但他没有流露出一丝的不平衡,而是冷冷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柳相悯,视线在他的黑眼珠那里停留了片刻,然后才把手重新放上第五君的脖子——摸他的脉象。
“没死。”相违说。
柳相悯看向相违脖子上还未愈合的血洞,说:“他反正也死不了,你要不要转移邪咒试试?”
“不必。”相违冷冰冰地说:“他的灵脉已经尽数毁了。”
柳相悯发出了一声短暂的“啊”,像是惊讶,也像是叹息,却听不出来一点遗憾。
“那你……”柳相悯有点犹豫地看向相违。
“按计划来。”相违的声音严肃沙哑,带着让人不得不听从的威压,“放血。”
“好。”
柳相悯抻了抻胳膊,深吸一口气,将第五君脚下的黑瓷坛拖出来,他伸头看,里面已经积了一些液体,大抵是汗水、泪水和血的混合物,柳相悯便把它泼在地上,然后掏出一方手帕,仔仔细细将黑瓷坛内部擦了一遍。
末了再将坛子放回第五君脚下。
第五君像尊雕塑。一具刻画着年轻脸庞却满头银丝的清瘦的死尸的雕塑。
他安静地闭着眼、垂着头,面容宁静,像是陷入永眠。
他其实还能听见,也能感知到身边发生的一切,只是不再做出反应。
一只冰冷的手伸了过来,将他的浑身的衣服都撕裂了。
然后刀锋贴近。
柳相悯的法器从黑炭一般的颜色重新绽放出银色的光辉,他取了一柄银斧,以娴熟刁钻的手法,将利刃切入第五君的皮肤。
鲜红的血液涌出,往下潺潺流淌,顺着苍白的胸腹流过修长的双腿,最后再从脚尖滴落到那只黑瓷坛内。
第五君一声不吭,像是一块没有知觉的生肉,任人宰割。
柳相悯连着划了三刀。
正准备落第四刀的时候,相违叫他停手。
“等这三刀愈合了再划新的,不能一次性放太多血,天生药躯也需要恢复时间。”
“啊,是。”柳相悯连忙把斧头扯开。他盯着鲜红的利刃,忍不住伸舌舔了上去,眼睛满足地眯起。
相违默不作声地看着柳相悯的举动,眉头皱紧,若有所思。
他们二人等着黑瓷坛里的血积了浅浅一层,相违就取出一只瓢,舀了一瓢鲜血。
在正常人的嗅觉下,此时整个洞穴都像屠宰场一样血腥,令人作呕窒息;可在相违和柳相悯的感知里,他们鼻端是异香扑鼻。
凭借本能,他们就知道这血里是有生命力的,只要他们喝下去,他们就能得救。
柳相悯眼巴巴地看着相违将手中的瓢一饮而尽。
一声餍足的喟叹。
相违仰起头,嘴唇带着妖冶的猩红,周身邪气翻腾。鲜热的活力从口、喉、胃向四肢生发,让他被邪神之力侵蚀的灵脉变得熨帖。他脖颈上的血洞肉眼可见地长出新肉,变得完好如初;苍老的脸上皱纹在一条条消减,和刚转移完邪咒的柳相悯一样重新焕发着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