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上人是仙门叛徒(46)
齐释青说:“他是吴伯,城郊的一个老农。”
老人的身影渐行渐远,月亮的光芒洒在他的粗布麻衣上,比丝绸看上去还要金贵。在他身后,不近不远地缀着两个齐释青的心腹弟子。
齐释青轻声对第五君说:
“他六年前,救了我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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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释青躺在那间破屋里,痛苦地睁开了眼。
他身上余毒未清,喉咙里像是吞了剑一样疼痛难忍。
齐释青缓缓坐起身来,发现自己身上盖了床破旧厚重的棉被,窗户也被堵了个严实,门紧紧地关着,桌上放了一壶水和一个白面馒头。
他不敢去碰那水和吃的,只是环顾四周,发现这就是他最后昏倒的那间屋子。
“吱呀——”
门开了。
齐释青警惕地摸上自己的罗盘,手收紧的时候感到阻力,低头一看,自己被烫伤的手被包扎了起来。
门外走进来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背上背着斗笠,手里拿着铁锹,俨然是刚做完农活回来。
“小伙子,你醒啦……”老人蹒跚着走了过来,脸上笑得慈祥。
齐释青身体绷直,随时准备攻击。
老人却没有在意齐释青显而易见的戒备,只是站在床边一步远的位置,细细瞧了他一会儿,说:“之前,村里的郎中说……你中了毒,但阴差阳错,在高温下将毒药逼出去了大半,不打紧了。”
齐释青紧紧盯着老人,一语不发。
那老人把水和馒头拿来,殷切地看着齐释青。
齐释青犹豫良久,最后还是接了过来。
他看着老人将农具靠墙放好,又吃力地拖来一张凳子,便将手里的馒头递给老人。
老人笑呵呵地说:“好孩子,我没关系,你快吃吧。”
齐释青仍然那样伸着手。
老人于是接了过来,心满意足地咬了一口馒头,就着壶里的水。
齐释青这才微不可查地舒了一口气,端起杯子来,将里面的水一饮而尽。
第48章 恣肆(二十)
吴伯家里非常穷,齐释青睡的这间屋,是唯一一间勉强看得下去的屋子。在齐释青昏迷的两天里,老人都是在屋里的草垛上将就睡的。
齐释青伤重难以行走,对于要接着麻烦老人几日心中非常过意不去,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并没有人追杀他到这里——那暗算他的人笃定他会死在铸铁厂,毕竟几乎没有人能在中毒昏迷的情况下从铁水上方的烟囱里死里逃生。
他把全身的钱财掏了出来,想要塞给吴伯,吴伯却不收。齐释青只好趁老人去干农活的时候,拄着一根竹竿,艰难地走出屋子,把钱塞给了在家奶孩子的儿媳妇。
一个胖乎乎的小奶娃缩在娘亲的胸襟里,那儿媳妇见着齐释青的时候,非常局促地拿一块粗布把孩子盖好。
“你……你需要点什么吗?”女人站起来,小心地问他。“你需要什么喊一声就好,不用出来的。”
齐释青看着这个破败的院落,吴伯全家四口人,除了这个奶娃娃,三个大人全都面黄肌瘦的。
他一语不发地把钱袋递给那个女人。
“就当是给孩子的。”
几天的时间里,齐释青的伤好了大半,也跟老伯一家熟悉了起来。
“啊,你是出来找孩子的啊……”吴伯恍然大悟,却一脸担忧,“可这地界儿,不比银珠村那种大地方,丢了的娃,不好找啊……”
“爸,你别吓他。” 吴伯的儿子把一盘炒豆芽放在桌上,往齐释青的方向推了推。
儿媳妇却揪心地拍着孩子,“可最近人**猖獗,多少被卖了的孩子……幸亏小宝还小,根本不敢让他离开我的视线……”
吴伯问齐释青:“你找的孩子,多大了?”
齐释青眉头皱得死紧。
“十五。”或许还不到。
“十五岁,是个大孩子了啊……”吴伯说,“可别被卖去当苦力了哟……”
一听“当苦力”,齐释青猛地抬头,可紧接着,吴伯的儿子就说:“来,快吃!别凉了!你不是说他回家去了吗?而且又是习武的,说不定只是路上耽搁了,过几天就有消息了呢!”
齐释青低头看着桌上唯一一盘热菜,默默起身。
“我不饿。你们慢用。”
吴伯儿子见齐释青走出屋子,扭头问老人:“他会不会是嫌咱家……”
老人扬起下巴,轻轻摇了摇头。“应当不是。从他醒来的那天开始,就只喝水,一口东西不吃。”
儿媳妇睁大了眼睛,拍儿子的手都放下了。“人哪能不吃饭啊!身子再硬朗也不能不吃五谷啊!”
吴伯举起筷子,颤颤巍巍夹了一口豆芽。
“这孩子,是个仙门弟子啊……你看见他腰间的那个罗盘了没有?我在很久以前听说过,传说……蓬莱岛西的玄陵门,有一只纯黑的……七星罗盘……”
齐释青在第二天一早与吴伯一家告别,动身返回银珠村。
路过铸铁厂的时候,齐释青蒙上脸,飞身上去查看了一番。他把每一层都转了个遍,甚至地下室也没有放过,生怕里面打铁、烧炉子、做各种苦力的人里面有齐归。
还好没有。
齐释青离开这个差点要了他命的地方,在阴影里伫立了好一会儿。
整个铸铁厂里全是普通工人,没有一个看上去有武功的。他只觉得一切匪夷所思。
究竟是什么人,先砸了他住处的房梁,然后在他歇脚的客栈投毒,紧接着把他绑在铸铁厂的烟囱里,意图让他化作铁水、骨灰都留不下?
这种残忍的手段,和千金楼的割喉案果然一脉相承。
齐释青一路蒙面潜行,走了两天一夜,在凌晨时分赶回了千金楼。
他悄悄摸了进去,千金楼里已经空无一人,甚至血迹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齐释青在那间密室正下方的房间里住了下来。
在什么被褥都没有的空榻上,齐释青闭眼打坐。
从昏迷中醒来的那一刹那,他就定意不告诉任何人他被暗杀的消息。
此时此刻,斧福府、见剑监、玄陵门的人齐聚银珠村,没有一个人没有嫌疑。甚至,几天前刚到的相违长老嫌疑最大,因为是从他来了之后,自己才遭遇意外和暗杀的。
玄陵门大长老或许有问题——这个猜想,比在密室门上看见玄陵门的机关,更让齐释青毛骨悚然。
然而他不敢贸然给掌门传信。
倘若大长老是内鬼,那玄陵门内有多少人与堕仙一事有关联根本不敢细想,他不能把对长老深信不疑的父亲置于一个无知且危险的境地。
不如他主动出击。
在众目睽睽下现身,心中有鬼的人万万想不到他还活着,一定会露出端倪。
而且只有回到这里,才能收到玄陵门的回信,万一齐归已经回去了呢。
齐释青想着,摸出自己的七星罗盘,给千金楼所在之地算了一卦。
——奇也怪哉。
此地劫难已过,一切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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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君跟齐释青面对面坐在刚刚吴伯坐过的那张桌子上。他听齐释青轻描淡写地说他从铸铁厂的铁炉上爬出来,吓得眼睛差点挣脱眼眶,后怕道:“少主,你可是差一点就死了!”
齐释青淡淡道:“不是没死成么。”
第五君瞧着他,过了许久,低头说:“对不住。”
他甚至不知道齐释青有过这样死里逃生的经历,并且是完全由他造成的——齐释青历练一载回玄陵门之后,没有对他说过此事,而他那时只顾着维持与少主疏而不失礼的距离,这些本该早就知道的事,竟然现在才知晓。
齐释青的视线落在第五君柔软的发顶,说:“不怪你。”
第五君怔住。
下一刻,他露出一个笑来:“少主实在好气度。以后若玄陵门再有人如我当年一般任性,少主定要严惩不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