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上人是仙门叛徒(197)
齐释青眼里漫上血丝,好像盛满了滔天的恨意。他攥起茶盏,一饮而尽。
“第三个条件。”
第五君的声音如同泠泠溪水淌过山间鹅卵,反射着一点冬天带刺的太阳光辉。
已经过了子时,温度很低了,第五君穿得不多,只有两件单衣,手指都没有血色。但他却感觉不到冷似的,暖阳里发了一身热汗露出的笑容大概也不过于此。
公道杯又给两人添了最后一次茶水,仍然是满杯。
都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但在第五君看来,这只往返于他跟齐释青面前的公道杯已经被齐释青的眼神千刀万剐了。
“我离开玄陵门后,请少主不要再来找我。”
第五君语速慢了下来,他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在寂静的室内产生着回响。
“我们此生不要再见了。”
第五君手有点抖,但仍然徐徐举起茶盏,茶水从茶杯的边缘滴落,砸在茶海上,如同落泪。
“可以吗,少主?”
齐释青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他盯着第五君,这人举起茶盏还嫌不够,甚至还拖着一身伤,颤颤巍巍站了起来。
好像敬酒。他要敬他。
第五君从齐释青那双过于幽深的眸子里什么情绪都看不出来。也许是被激怒过盛,齐释青已经完全消去了他的情绪、他的破绽,只表现出一副绝对不会出错的冷漠之态,让第五君一瞬间失去了心理上的主场。
但第五君并不会因此让步。
他清了清嗓子,扯出来一个灿烂的笑。“就当我求少主办事,允了我吧。”
“我和我小徒弟远在蓬莱岛东,又是那么破落的门派,就不与玄陵门攀亲了。”
齐释青视线低垂片刻,再抬起来时,上挑的眼尾划了一个鄙夷的弧度。
他举起他的茶盏,漫不经心与第五君的一碰,将茶水喝了。
“灸我崖掌门此言差矣,若真是想划清界限,应该也是玄陵门避你们不及。”
第五君愣了一瞬,下一刻就笑着点头,连忙把茶水饮尽。
他有点狗腿地双手举杯冲齐释青拜了拜,“感谢少主,我这样不知天高地厚也包容了!看我说话不小心,我自罚一杯!”
第五君又冲了一泡茶,倒入自己的茶盏,仰头喝下。
“三章已定,我会履约。”第五君坐了下来,满足地对齐释青笑,“天都快亮了,少主不回去休息?”
齐释青没有任何留恋地站起身,目光瞥过第五君衣裳颜色变深的某处时顿了顿,接着又移开了。
第五君扶着桌子站起来,尽力快走几步,赶在齐释青之前,给他开门。
将齐释青送出去,第五君将门合上,插好门闩,无声而缓慢地倒了下来。
过了整整一柱香的时间,他才有力气从地上爬起来,几乎是半跪着摸到床榻,翻了上去。
唇角流下血来,但第五君没力气擦了。
作者有话说:
这部分虽然有点虐,但我写得很爽,希望大家也看得爽( ̄  ̄)
剧情已经进入最后三分之一了,比较重要的任务就是回收所有的伏笔,接下来全是重头戏~
第197章 冷情(十一)
第五君在榻上结结实实又躺了三天。
这三天里,齐释青再没来看过他,但恕尔却来得挺勤,平均每两三个时辰就推门看他一次。
第五君怕了恕尔——倒不是害怕两人会动起手来,也不是记恨恕尔故意给他冷水、或是不顾他的伤势把他摔到榻上——他无法面对恕尔的眼神。
恕尔每次出现在他眼前,他就不可抑制地想到少言和云城,想到这三个关系最好的暗卫曾经总凑在一起的样子:少言一声不吭,云城是个话痨,而恕尔时不时怼两句,再翻个白眼。
第五君难过得厉害,但他的愧疚再重也无法让一切回到过去,让少言、云城,还有那个秘密保护他、他甚至都没察觉到就死在茶肆外面的暗卫活过来。
他对不起死了的人,也对不起活着的恕尔。
因此第五君在白天常常故意睡过去,这样恕尔来看他的时候他就可以逃避了——他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做才是合适的,也许沉默着让恕尔憎恨已经是最好的做法了。
也因为这个,第五君作息有点紊乱,夜里精神得很。也奇了怪了,他的小徒弟刘大刚竟然也同步保持了这个离奇的作息,刚好他醒过来的时候就能听到一两句大刚的哔哔。
到了第四天。
第五君听着刘大刚汇报他行医的病例,终于反应过来:这小子绝对不在灸我崖了,八成是出去义诊去了,只是不知道跑去了什么地方。
“还‘师父,日出真美呀’‘玄凤好可爱,我想养’……”第五君气哼哼地闭上眼,“就是不能老实呆在灸我崖,信都白写了。”
第五君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口是心非,脸上挂着淡淡的慈爱笑容听着刘大刚给他说话。听了一会儿,他蓦然睁大眼睛,在心里骂道:“弄不好这小崽子早就跑出来了!写信送到灸我崖他也收不到!”
第五君瞪着天花板,有些焦急地想着以刘大刚这一双小短腿,估计是跑不了太远的,在蓬莱岛东转悠转悠就行了,他老爹还在灸我崖对面摆摊呢。
按第五君的推断,堕仙此前都是跟着齐释青走的,目的是从玄陵门的动向找到自己。如今他已经在银珠村暴露了,堕仙下一步一定会跟着他和玄陵门往蓬莱岛西去,蓬莱岛东仍会相对安全。
屋里光线已经很暗了,显然是到了下午。
第五君继续躺着,打算就这样躺到恕尔今日最后一次查岗。
过了一会儿,咚咚的敲门声响起。
第五君赶快闭紧眼睛装睡——这是恕尔的敲门声。
门开了。
食物的香气隐约从门口飘进来。这几天一直是恕尔给第五君送饭,他每次都把食盒放在桌上,确认第五君躺在床榻上、还活着喘气儿,就毫不迟疑地转身出去。
第五君想,恕尔大概也知道自己在装睡,但他也不想与自己交谈,心知肚明就好,没必要戳破。挺好的。
于是他就板正地躺在那里,被子盖住下半张脸,闭着眼睛,就等恕尔出去。
先是“砰”的一声,食盒被放在桌案上。
紧接着是脚步声,是恕尔走过来看他一眼。
然后没声了。
第五君心如擂鼓。
今天这是怎么回事?恕尔怎么站这儿不动了?是想看他还醒着揍他一顿吗?
“少主今晚与斧福府少主启程去玄陵门。”
恕尔冷冰冰的声音在几尺之外响起。
第五君犹豫半晌,还是抖着眼皮睁开了眼睛。
屋里很暗,恕尔也没有好心帮他点灯,那一双闪着寒光的眼睛就森然地盯着他。
第五君吞了下口水,坐了起来。
恕尔波澜不惊道:“少主吩咐,因为公子伤势未愈,兵分两路。他先带斧福府一行人回玄陵门,公子随玄十与其他人两日后出发,在掌门接任大典之前赶到玄陵门。”
第五君听明白了,微微皱起眉头,“多谢少主记挂,我其实恢复得差不多了。”
他本想问为什么不一起走,但立刻就想明白了:柳下惠子他们根本还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如果一起走的话,队伍里凭空多出来陌生的脸肯定会让人起疑。
第五君就说:“实在是给你们添麻烦了,若是可以的话……我想自行前往。”
恕尔似乎有些生气,喘气都变粗了。第五君见状赶快补了一句:“我只是想,堕仙既然盯着我,那不管谁跟我一起走都很危险……”
恕尔的眼神闪了闪,声音拔高了点:“少主早想到了,所以想了个法子。”
他把一个包袱放在第五君榻边,说:“里面是斧福府少主的装束,少主让你易容成斧福府少主。”
第五君愣了一会儿,才低头把包袱打开,里面果然是一套柳下惠子的装束,从红色衣袍到黑色腰封,甚至还有两柄银斧。他沉默地看了片刻,对恕尔说:“我易容固然没问题,但万一堕仙发现有两个斧福府少主,让柳少主遇到危险,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