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岁(79)
裴怀恩皱眉看李熙,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沉声说:“小殿下难道不知我在长澹是个什么名声?我需要兵权傍身。”
李熙便伸出手来搭裴怀恩的肩,模样认真,面上似乎还带着一点不解,让人分辨不出他话里的真假。
李熙说:“可是厂公为什么要对兵权如此执着?厂公即与我一起,往后等我……厂公,你还有我呀,等我日后得了位,便可成为你的傍身之资。”
“厂公,我进京多日,也听过许多人说起你家,我知你家是冤枉,心中很敬仰你的父亲。”
顿了顿,似是在考虑。
“况且厂公,类似平反冤案这种事,若等到新帝登基后再做,外面的人因为不明白其中干系,免不了多口舌,例如说你是在借着我的手兴风作浪,到时你我都逃不过诋毁。是以……我这些天便在想,如果厂公能真心待我,长长久久的真心待我,我必然就要报答你,我想帮你赶着父皇还在的时候,堂堂正正的翻案。”
“……”
裴怀恩满心诧异,安静地听着李熙说话,眼里复杂。
翻案,翻案,说得容易,叫李熙这么上下嘴皮子一碰,就仿佛它是件多么轻而易举的事情一样。
不过么,倒也真难为这团子有心了,虽然这心有了也没用。
毕竟任谁也不能叫承乾帝低头认错,而他面前的这位小殿下,显然还是看得不够明白。
罢了,原也怪他多嘴,和个二十岁不到的小崽子说这些做什么,反不如……
裴怀恩摸着袖角,缓缓的,一寸不落的打量着李熙,还有被李熙小心放在身边的几颗夜明珠,眸光晦暗。
李熙原本正和裴怀恩一本正经的谈着事情,一见裴怀恩做出这副表情来,便本能往后退。
“厂公、厂公。”警惕危险的直觉作祟,李熙顾不得再画饼,连声说:“我在这与你正儿八经的说话,你究竟有没有听?你——你说过你今日不会……!”
裴怀恩伸出手抓他,说:“小殿下有心,我虽不知阁老今天与你说了什么,以至于让你胆敢这么跟我说话,可是无论你怎样说,戎西我都一定要拿。是以小殿下如果想保封家,与其在这假模假样的哄着我,说要帮我翻案,反不如更实际些,多想想怎么替我敲打惠妃,以及……怎么简单干脆地让我高兴,与我及时行乐。”
李熙被裴怀恩这些话震惊到了,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高声说:“裴怀恩!我真是信了你的邪,你这人怎么想一出是一出?你、你怎能言而无信!再过几日便是除夕!”
裴怀恩笑着看他,也不忙起身,只说:“除夕么……只要别玩太狠,没什么的。怎么?难道小殿下方才与我说那些话,不是为了哄我高兴,然后再问我要钱?那么眼下就有这样的好机会,小殿下做是不做?”
李熙不肯松口,瞪眼说:“我、我没沐浴。”
裴怀恩眯眼看李熙往后退,忽然不耐烦起来,一把将人捞回怀里来抱,磋磨小猫一样。
“不碍事。”
裴怀恩说,然后随手捡起一颗夜明珠。
“有劳小殿下费心哄我,我这个人,最是知恩图报。”
冰凉珠子贴腿往里探,李熙铆足了劲挣扎,却听裴怀恩已俯身过来,咬着他的耳说:
“夜明珠么,这东西我有的是,小殿下方才既然说了好话给我听,我总得回报。”
“这么着,想要哪颗自己挑,赶在天亮之前,只看小殿下能囫囵个的吃下多少,我便送多少。”
第064章 红梅
李熙惊疑未定, 一下从裴怀恩怀里挣出来,奋力向前爬,回头说:“不、这钱我不要了。”
裴怀恩抓着他的脚踝, 将他重又扯回来。
“怎么能不要呢。”裴怀恩淡淡地说:“小殿下收了珠子, 往后若缺钱, 便捡两颗去当, 免得总叫我那些玉扳指不得善终。”
李熙还想拒绝, 但裴怀恩的手, 已经探进他的衣裳里。
“小殿下也真是, 明明是自己点的头,怎么每次都弄得好像是我在强迫你一样?这样会让你更舒服些么?”
……好凉。
下一刻, 李熙咬硬两腮,肩膀簌簌地打着颤。
“裴怀恩你、你恩将仇报,你以下犯上, 你言而无信,你脑子有病!”李熙气急败坏地大骂。
裴怀恩回答他的方式, 是又从地上捡起一颗更大些的夜明珠。
裴怀恩说:“口头上的恩算什么恩?再说我与你们李氏之间,早已仇深似海。”
说话间, 磨人的试探戛然而止,裴怀恩抽出手。
珠子紧接着被一颗颗的抵着送进去,汗水成串儿沁出来, 待到木已成舟时,李熙骤然安静下来,没有再拒绝。
因为那种对他来说难以言喻又奢侈隐秘的快乐,很快便如潮水般漫上来, 汹涌灌满他的全身。
好疼,也好涨。
李熙不再挣扎了, 他跨坐在裴怀恩身上,与裴怀恩面对着面,下巴轻轻抵着身前人的肩,双手用力攥皱裴怀恩背后的衣裳布料,细细品味着这点疼。
“我……我的名字是熙。”李熙急促地说:“这是母亲予我的,至于姓氏,我姓什么都可以。”
裴怀恩笑了声,笑意比他手里的夜明珠更凉。
“我是卑鄙的。”裴怀恩说:“京都是个好地方,我厌烦这里,恐惧这里,也喜欢这里。”
李熙仰面喘息,玉白手指穿过裴怀恩散在背后的三千青丝,抓得裴怀恩衣领歪斜,露出半截肩膀。
蓦地,裴怀恩因着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愣住一瞬,但却破天荒地没怪别人扯散自己衣裳,而是继续松松地揽着李熙,侧首问:“……看见什么了?”
李熙便垂眼,闷不吭声去看裴怀恩露出来那半截肩膀。
入眼是一簇殷红的梅花枝从裴怀恩背后绕出来,如藤蔓,如枷锁,弯弯曲曲爬上裴怀恩的左肩,扎根在裴怀恩的骨血里。
刺青是对犯人的惩罚,但如此漂亮的刺青,却又令这种残忍的惩罚,无端蒙上一层暧昧的淫.靡。
李熙见状沉默很久,忽然又想起那些没头没尾的坊间传闻。
听说在裴怀恩更年轻时,有一回,有几个臭名昭著的纨绔子弟给他下药,兴致正浓时,便商量着要在他背后刺一簇水墨花枝,用来记数。
出于一种极恶劣的趣味,那花枝刚刺上去的时候,还是光秃秃的一簇枯枝,但是天长日久,当裴怀恩后来每多陪一个人,在那簇干枯的枝条上,便会多开出一朵漂亮的小花儿来,直到……
李熙心念微动,一把抓住裴怀恩的衣裳,猛的向下拽。却听裴怀恩忽然转过头来,戏谑地对他说:
“梅花么,合该是最百折不挠,坚韧清高的——如何?小殿下看得够不够清楚?”
李熙咕咚咽下一口唾沫,慌忙挪开眼,不敢再细看了。
原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裴怀恩那背上,早已是花开满枝,生机盎然。
李熙吃不下了,难受得摇头,裴怀恩便按着他的腰。
“他们都是些贵人,我那时意识混沌,根本分不清都有谁碰过我,也不记得是谁提议,只知道他们都认为这法子有趣,便心照不宣的让它延续下来。”裴怀恩嗓音沙哑,说:“不过后来么,我将他们一个不漏,都寻由头扒了皮——从头到脚,完整的几张皮。”
红梅傲雪,本该凌霜而立。
裴怀恩说到这里,胸膛几经起伏,而他背后那梅花,也如活了一般,随着他的喘息起起落落,如欲望蔓延。
“他们要教我顺从。”裴怀恩说。
顺从一切,尤其是命。
可是冥冥之中,随着背后梅花一朵接一朵的盛开,裴怀恩最终不仅没能学会顺从,反而渐渐生出燎原般的野心。
为什么要顺从?何必要顺从?
如果说,京都于他而言是樊笼,那么他不要再做任人把玩的雀,他要做锻造这个笼子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