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华屋与旗袍美人(82)
“我当然不在乎。”面对沈璁的诚实,裴筱也很坦然,“沈璁,我也从来没有说过要让你娶我的话。”
“那你还在别扭什么?”沈璁显然无法像裴筱那样沉着,声音里很快流露出一丝急躁,“今天在公司门口你也看到了,你以为我跟人起了冲突,但其实那是沈克山安排了女方来给我送喜帖。”
“我已经尽可能的拒绝了,但这是沈克山的阴谋,我也是那个时候才刚刚知道的。”
“裴筱……我没有办法……”他拢着裴筱的双臂又再紧了紧,才接着道:“你给我一点时间,或者,退一万步说,就算我和她订婚,甚至真的娶她过门,也只会把人安排进霞飞路的沈公馆。”
“我还是会每天回家,会陪着你,对你好,就像现在一样。”
“不管霞飞路上沈公馆的女主人是谁,都不过是空有一个‘沈太太’的名分,除此之外,我的一切都可以像现在一样给你。”
“呵——”
看着沈璁认真的样子,裴筱突然低头笑出声。
他觉得,听见沈璁说跟自己的“未婚妻”起了冲突,情感不睦,甚至摆出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他应该是要高兴的。
可他笑,却不是因为开心。
这一次,他笑话的是自己。
要多么可笑,多么愚蠢的人,才会妄图跟沈璁这样的人去解释“爱情”这种东西呢?
沈璁根本就不懂,自然也谈不上爱谁,不爱谁。
他不爱自己。
裴筱想着,用力挣脱开沈璁禁锢着自己的双臂,摇摇晃晃地站直身体。
“裴筱。”沈璁终于连表面的淡定都无法再维持下去,压抑着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到底……还想我……怎么做……”
裴筱低着头,一颗颗重新系好旗袍上还“健在”的几颗盘扣后,又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才轻声道:“想你放过我。”
看着裴筱冷漠的背影,沈璁只觉得自己随时会疯掉。
“裴筱!”他压抑地低声吼道,情绪如风暴一般聚集,却无处发泄。
他起身一个箭步绕到裴筱身前,一把掐住对方的下巴,强迫裴筱抬起头来看着自己,“你以为——”
“你是什么?”
“当然是七爷的玩物咯。”裴筱垂眸,一根根扣着沈璁的手指,拽开对方扼住自己下颚的手,再抬眼时,他微微笑着,一如初见时那般,风情万种,“是你养在府外的金丝雀。”
看着沈璁痛苦的神色,他第一次没有再心软,而是笑着反问道:“不然呢?还能是什么?”
“那你还想要什么?这些日子以来,只要你开口,我沈璁什么时候说过一个‘不’字?”沈璁又一把攥住裴筱的双肩,无助地大声吼道:“裴筱,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好啊,当然好了。”
裴筱直直地望着沈璁,眼中尽是当初他在北平无数个饿殍遍野的冬天里,强撑着活下来的倔强。
若是只看两个人间争锋相对的气势,任谁也无法想象到,这是一对刚刚经共赴过巫山云雨的情侣。
“沈璁。”裴筱轻声唤道,垂眸看着沈璁攥紧自己双肩的手,“放手。”
“这次,是我玩儿腻了。”
看着裴筱转身,随手取下一件挂在衣帽钩上的风衣披上,转身就要出门,沈璁一把攥住对方的胳膊,把人拽回了屋里。
“这里是你‘家’。”他负气道:“我走。”
说完,他转身离开卧室,“砰”地一声摔上了房门。
楼下,喜伯听到争吵的声音已经走出了厨房。
他年纪大了老花眼,早就没有了看报纸的习惯,自然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听到楼上的争吵声,他不方便上楼看个究竟,只能一脸担忧地站在客厅里,仰着脖子不断朝楼上张望。
看到沈璁推门走出卧室,他忙迎上前去,“少爷……这……”
他正准备关心两句,但看见走下楼来的沈璁脸色铁青,也不敢多问什么,只能看着沈璁大步走到客厅的电话机旁,很快拨通了号码。
“喂——”
电话那头,孔立文听出沈璁的声音,顿时吓了一跳,深怕别是今天刚签的合同对方就后悔了。
“……七少爷?您这大忙人怎么有空……”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但很快就把后半句准备恭贺沈璁即将新婚,顺便问候对方准备婚礼忙不忙的话咽了下去。
因为极善察言观色,眼前就算只透过电话听筒的呼吸声,他也能听出来,沈璁的情绪很不对劲。
他连忙调整了自己方希嘻嘻哈哈的态度,谨慎小心地试探道:“有事儿您吩咐。”
沈璁也没有废话,很快简短道:“找个地方,陪我喝酒。”
“这……”这下孔立文犯了难,“我夫人有了身孕,老娘身体又不好,家里离不开人……要不……要不委屈七少爷……”
“我这新地方你是知道的,虽然赶不上郊外的园子大,但好歹也是上下两层,实在不行地下还有个酒窖。”
“七少爷放心,肯定是互相打扰不到的。”
沈璁握着听筒顿了顿,很快“嗯”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少爷。”见沈璁挂了电话,喜伯才终于憋不住问了一句,“你……要出门?”
沈璁点了点道:“备车。”
他没有像以前一样在出门前仔细地收拾整理,甚至连刚才云雨时崩开的几颗衬衣纽扣都没来得及系上;看见保镖出现在门口,他知道是车子备好了,便大步向门边走去。
在门边换鞋时,看着一脸愁容的喜伯,他多少还是有些于心不忍,深吸一口气后,拍了拍喜伯的肩膀,用尽量平和的语气道:“晚上早些休息,不用等我了。”
说完,他转身走出了家门。
*
孔家分家后,作为三房的孔立文能捞到的油水本来就不多,东边亏一笔,西边再被人骗走点,几乎已经所剩无几。
他现在住的房子靠近法租界的边缘了,上下两层加起来,还没有沈璁在马斯南路的小洋楼一层宽敞。
为了不打扰孔家人休息,沈璁跟孔立文窝在地下室的酒窖里,倒是歪打正着,连来回取酒的功夫都省了。
托孔立文之前花钱大手大脚的福,虽说他家里值钱的珠宝黄金被人卷走得差不多了,但好酒倒是还剩下不少,大概都是因为玻璃瓶子太重不好搬,他自然也没法往国外带,索性敞开了跟沈璁喝了个酩酊大醉。
两个人醉倒在地下酒窖的沙发上,也看不到个日升月落,后来还是孔家佣人来招呼主子该吃午饭了,这才把人叫醒。
看着孔立文收起了之前浪荡的做派,扶老娘上座,又贴心照顾挺着孕肚的夫人,沈璁也实在不好意思继续打扰面前这温馨的一家“四”口,只得匆匆告辞。
当他重新回到马斯南路二十七号时,喜伯已经早早听到动静,打开大门在边上迎他。
一切好像都没有变,却好像又全都变了。
他换鞋进屋坐在沙发上,沉默地点上一根烟,看见一旁欲言又止的喜伯,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有眼神总是意无意地往楼上卧室的方向瞟。
待到手中的香烟燃尽,他才终于忍不住哑声问道:“人呢?”
“走了。”喜伯长叹一声,虽然面色凝重,但却不像昨晚那样满是诧异。
许是裴筱走前跟他说了什么,又或者今早收拾卧室时,他已经看到了那份扔在梳妆台上的报纸。
面对这个答案,沈璁倒也并不感到意外。
其实昨晚躲在孔立文家一整晚,他又何尝不是想要逃避裴筱离开的那个转身离开的背影。
“什么时候的事?”他又再点起了一支烟,平静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