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华屋与旗袍美人(101)
但他还是大着胆子跟了上去。
那是一条幽暗逼仄的死胡同,堆满了垃圾桶,看来是平时周围住户扔垃圾的地方,充斥着令人作呕的味道,也难怪他从来没有到这里来过。
小巷空无一人,他试探着往里走了两步,很快在一个半人高的垃圾桶背后蹿出个人影,“噗通”一声跪倒在他面前。
他吓得第一时间后退了两步,但很快发现对方虽然个子不低,但整个人都瘦骨嶙峋,活脱脱就是一个小时候的他自己,一副风都能吹倒的样子,看着完全没有任何威胁。
从来都只有他跪在冯吟秋面前挨打的份,哪见过有人跪自己的。
“不、不用……”他慌张地摆了摆手,“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点儿吃的,你要是真饿的话,我还可以再给你买——”
“我认得你!”不等裴筱说完,跪在地上的“乞丐”很快打断道:“沈璁很喜欢你的对不对?”
“求求你,不告诉任何人,带我去见他。”
“求你——”
但“乞丐”的话也没有来得及说完,很快就又蹿出了两个人影,一个直接从旁边的围墙上跳下,一把就按住了跪在地上的“乞丐”;一个从裴筱的身后大步绕到他身前,将人护在身后。
这就是沈璁之前留下来保护喜伯的那两个心腹。
“乞丐”见势不妙,挣扎着企图逃跑,但他疲弱的身体哪里是保镖的对手,被按在地上惨叫连连。
“不要,不要……”
裴筱于心不忍,想要阻止,但又被另一个壮汉挡在身后,就连劝阻的声音都淹没在了“乞丐”的叫声里。
就在此时,他身后再度传来了一个虽然苍老,但却气势很足的声音。
“住手!”
“喜伯?”
裴筱回身看见喜伯,一脸惊喜,但喜伯已经顾不上寒暄了,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乞丐”身前,两下推开了压制住对方的那名壮汉,将人扶了起来。
他拨开“乞丐”脸上乱糟糟的头发,心疼地用衣袖擦了擦对方脸上的污水,老泪纵横道:“大少爷……”
“真的是你啊……”
*
喜伯原就是个老实的庄稼汉,虽然恨沈克山,但到底自己也是失了孩子的人,他并不讨厌沈克山的孩子们,尤其是能让沈家上下,甚至沈克山本人都赞不绝口的沈玦。
从前每次逢年过节,窦凤娘没有资格回沈公馆,但沈璁总是要去吃饭的;那会沈璁还小,一直都是喜伯跟着。
作为长子,沈玦要比沈璁大了十多岁,那会已经懂事了,但却没有什么少爷架子,每次跟下人说话也都是和和气气的,喜伯对他的印象很好。
不止映像好,喜伯还知道沈克山拿沈玦威胁沈璁的事。
好在今天在场的除了裴筱,另外两个也都是沈璁的心腹,没有外人。
喜伯忙从后门悄悄把人带回了家。
进门后他就张罗着给沈玦洗澡换衣服,准备吃喝;但沈玦也只是擦了把脸,狼吞虎咽地吞了两块裴筱纸袋子里的糕点。
算算年纪,他现在满打满算也就是四十多,但却跟个半大老头似的又黑又瘦,全身都是垃圾和污水,臭不可闻,哪里还有半点沈家大少爷当初温文尔雅的样子。
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身上“脏”,他进门后一直局促地站在客厅的角落里,别说沙发,连裴筱搬给他的椅子都不敢碰,嘴里念念叨叨的只有一句话——
他要见沈璁。
喜伯年纪大了,见着这一幕心下实在不落忍,忙去给沈璁挂了电话。
听到喜伯再三跟自己保证,沈璁马上就会回来,他们也不会告诉别人后,沈玦才总算放松了一些。
看见裴筱细心地将一边木质靠椅上的套子拆掉,喜伯又跟着一顿好说歹说,他才终于勉强地坐下,屁股就挨着点点凳子的边,一脸的局促不安。
喜伯挂电话不到二十分钟,沈玦刚坐下,大门就“嘭”的一声被人推开了。
门外沈璁一颗未停,走路像是带着风,大步来到沈玦面前,手却一直背在背后,捏着腰间那把刚才从保镖身上拿来的枪。
沈玦见状,也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真的是你?!”
虽然约莫也有十多年不见了,虽然沈玦现在已经被折腾地有些不似人形,但跟遗传了母亲混血长相的沈璁不一样,沈玦长得就很像沈克山。
当年沈璁出生时,沈克山也是四十多岁,从他开始记事,沈克山就跟现在的沈玦差不多,甚至,沈玦看着还要比当年的沈克山憔悴不少——
沈璁根本就不可能认错。
“你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吗?”他说着一把掏出腰后的枪,抵在沈玦的脑门上,“居然还敢来找我?!”
方才还一脸局促不安,甚至有些畏畏缩缩的沈玦,在面对沈璁的枪口时,却突然放松了下来,一脸坦然地轻声道:“我只能找你了。”
第68章 声声慢
沈璁是对沈玦起过杀心的, 尤其是当裴筱不在自己身边的时候。
现在但裴筱回来了,多少还是带回了一点他的“人性”,至少他不可能当着裴筱的面真“弑父杀兄”,好像一只冷血的野兽。
之所以毫不掩饰地表现出如此强烈的进攻意图, 他无非是想要在一开始占据主动, 方便判断接下来沈玦每一句话的真假;反正喜伯在旁边, 他知道,一定会有人拦着。
果然,喜伯很快拉开了两人,沈璁也就顺水推舟,看着喜伯把人带下走洗漱收拾, 他安慰了裴筱两句,把人送回楼上的卧室, 自己正好等在隔壁的书房里。
当沈玦再推门进屋时,看得出来整个人都已经好好收拾过一遍了,毕竟就他刚才那个邋里邋遢,浑身恶臭的样子, 光是洁癖这一点,沈璁就受不了。
不过他刚洗过的头发都还在滴水,看样子的确很心急。
沈璁看样子倒是不着急, 毕竟在他和沈玦中, 属于一种敌在暗, 我在明的关系;如果沈玦愿意, 可以知道很多关于他的情况, 但他对已经十多年不见的沈玦却一无所知。
如果没有充足的试探作为判断, 他没有办法相信对方嘴里的哪怕一个字。
“前两天喜伯看到的乞丐, 就是你吧?”他坐在书房的靠椅上, 拨弄着手中的金属打火机,“咔嗒”一声掀开盖子,又再“咔嗒”一声关上。
安静到几乎落针可闻的房间里不断回响着这种机械的声音,形成了一种巨大且无形的压迫力。
“可以啊,大少爷,没看出来,还挺能忍。”
“虽然算不上亲厚,但大家好歹兄弟一场,想见我大大方方进来就是了,何必搞这么一出。”
“你不常在家,我没找到——”
沈玦还是站在房间的角落里,声音也不大,刚开口就被沈璁强势地打断了。
“借口!”
“我每天晚上都会回家。”
“但你身边总有不少人跟着,门外还有门岗。”声音虽然不大,但沈玦的语气很自然,似乎并没有像一般人那样,被沈璁压得抬不起头来,“我一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你要躲着我身边的人——”沈璁看向沈玦,双眼微眯,“却还敢对我身边的人动手?”
“啪嗒”一声,当他再次合上手中打火机金属的盖子后,便没有再打开。
之前机械的金属响声兀地停了下来,空气几乎在一瞬间凝固。
“我没有对他做什么!”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种可怕的压迫感,沈玦的声音不复方才的淡定,急迫地解释道。
但很快,他好像就意识到了,这是沈璁有意施加给他的压力。
“我知道你喜欢他。”他放缓声音道。
“谁告诉你的?”沈璁不动声色问道。
“不需要谁来告诉,我自己能看见。”说着沈玦今天第一次抬起头来,对上沈璁审视的目光,“沈璁,你那会还小,对我可能没什么映像,但我多少算是看着你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