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华屋与旗袍美人(124)
他越想越不对劲,回忆起昨晚沈璁一点没跟自己“客气”的样子,来来回回折腾了他好几圈,像是要把之前欠的都补上似的,累得他事后几乎立马就“昏死”。
除了之前在门边说起两嘴关于囡囡的事,之后他什么都没来得及说,所以……
沈璁该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是觉得他对两人结婚的事一点都不在意,提都没有提一句?
可是看着教堂里里外外,除了沈璁不见踪影,人人都忙得脚不沾地,怎么看也不像是有功夫、有场地给他们办婚礼的样子,所以……
沈璁也不一定是生气了,可能只是没有料到今天的场面?
手边实在忙得不可开交,裴筱再纠结,却也抽不开身,只能逮着机会就问问身边的人,可包括Maxime神父在内,所有人都说今天没有见过沈璁——
这人就像突然从教堂里蒸发了似的。
怀着忐忑的心情,裴筱忙活了一整天,好不容易熬到教堂关门,前来礼拜和领取物资人都离开了,他一秒钟也不敢耽误,正要去找沈璁时,玛丽修女又急匆匆找到他,说是囡囡也正哭着找他。
他这一整天都在教堂门口忙活,不止没有见过沈璁,也没有看到囡囡。
就在他还纠结着到底要先顾哪一头时,便已经被修女拽着往前走了。
因为神思不属,他并没有太留意自己被修女带向了什么地方,左右旁人大概也不知道他正急找沈璁,想来应该是让他先去哄哄囡囡的。
直到被带往一间小屋的门前停下,他才发现这里并不是囡囡应该在的育幼间。
他在教堂里上上下下忙活也有好些天了,面前这间小屋他还没有进去过,因为没有住人,平时房间门都是锁着的,他也只是偶尔从门口经过。
“玛丽修女,不好意思。”还不知道修女带自己过来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安排,他一脸为难地站在门口,委婉地推脱道:“我还有点事儿——”
不等他说完,身旁和蔼的修女一脸深意地笑了笑,抬手就推开了面前的大门。
房间很小,周围堆放着一些杂物,看样子已经很久没人用过了,东西都很旧,大部分还都坏掉了——
跟裴筱之前想象的差不多,这里大概是一间堆放闲置或是废弃物品的杂物间,所以一般没什么人来。
但很明显,似乎是为了迎接什么,房间有人仔细打扫过;因为大门一打开,裴筱一眼就看到了一面被擦得铮亮的穿衣镜,就立在房间的正中央。
而在穿衣镜旁的衣帽架上,挂着一套笔挺的纯白西装。
见裴筱怔怔地愣在门口,一旁的玛丽修女连忙提醒道:“赶紧试试吧,我在门口等你,要是有什么不合适的,随时喊我。”
裴筱整个人已经看傻了眼,听见招呼,便怔怔地上前两步;看见他走进门,身后的玛丽修女便轻轻带上了房门。
听见身后房门“咔嗒”一声上锁的声音,裴筱略略回过神来,刚上前取下了衣帽架上的西装
,便瞧见衣帽架上,藏在西装背后,还有一条长长的白纱。
纯白的西装和头纱,要是现在还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那裴筱也太傻了。
小心翼翼地取下衣帽钩上的白色头纱时,他觉得自己的双手都在颤抖,眼泪早已悄悄打湿了那颗漂亮的泪痣。
第83章 仪式感
前段时间, 当Maxime神父确定沈璁的身体已经基本康复,起码不再具备传染性,可以搬离后院的小屋, 住进教堂的客房去时, 裴筱怕之前的水痘会传染给教堂里的孩子,把沈璁之前病中用过的所有衣物、寝具都归置在了一起,准备一把火烧掉, 好让大家放心。
把东西全都收拾好, 拿去烧掉之前,他特意仔细收了收沈璁的衣服口袋, 在里面翻出了几张票据。
他识字还不多, 认不全票据上的文字,就把东西都交给了沈璁, 于是才有了这套白西装。
沈璁冬天里有很多套高档的毛呢西装,因为家里平时不留佣人, 他又怕喜伯太辛苦,便会定期让来家里收拾打扫的下人把衣服送去租界里那些高档的成衣店做洗护打理。
除了白衬衣,他平时一年四季基本只穿深色的衣服,尤其是西装,所以下人在取回送洗衣物时,便遗漏了这套他从来都没有穿过的白西装。
后来还是喜伯发现, 节省惯了的老人家心疼东西,说着就要出门去取回来;沈璁不想麻烦老头辛苦跑一趟, 便随手拿来票据,说自己等会下班路上可以顺道带回来。
但他根本就不会穿这套白西装, 转身便把这点小事给忘了个干净, 直到前些天裴筱收拾他的衣物准备拿去烧掉时, 才发现了当初的票据,还留在他的西装口袋里。
好在现在外面虽然战火连天,但租界里的日常生活该没有遭到太大波及,反正马上就要离开上海了,他也不怕被人发现,便麻烦了Maxime神父,派人跑了一趟,很快就带着票据取回了这套白西装。
西装取回来后,他请教了教堂里懂些针线活的修女,打听到衣服要改大不容易,要改小倒是不难;他的身材原本就比裴筱要高大魁梧许多,再加上又对裴筱的身材了如指掌——
稍作修改后,当他看见裴筱穿着这套白西装,推开礼拜堂的大门,发现衣服竟然意外的合身。
白天来教堂祷告的人们都已经离开,裴筱走进礼拜堂,踩着脚下的红毯,经过身旁一张张空置的长条木凳,抬起头来,刚好看见沈璁身后巨大的十字架雕塑。
此时的教堂外,早已夕阳西下,乌金的余晖从十字架背后的彩色琉璃窗倾斜而下,柔和温暖的光芒洒在沈璁身上,也印在裴筱脸上。
当裴筱缓缓走向自己,透过几层薄薄的白纱,沈璁能清楚看到对方微微发红的眼尾,和被眼泪浸润后,在晚霞晕染下,那颗愈发明艳动人的泪痣。
他单手背在背后,斯文地颔首微笑,微微躬身,绅士地递上手中那束孩子们白天在后院采来的鲜花。
当他重新站直身体,隔着重重轻纱,看见裴筱的眼眶更红了。
裴筱现在戴着的头纱,就是那天从防空洞被人赶出来,他晕倒在路边后,暂时歇脚那家路边小店里的。
当初离开时,他特意拽了一截白纱带走,想着自己若是真的染上了天花,大概率难逃一劫,便也没资格再筹谋什么了;但若不是,如果他没有感染天花,如果他还能逃出生天,那他一定是要“娶”裴筱的。
空置的礼拜堂,没有欢呼祝福的人群,甚至因为教义的束缚,连唯一的神父都没能到场;没有体面的乐队和排场,没有崭新的高定婚纱,没有像样的首饰,裴筱穿着沈璁旧衣服改出来的西装,甚至就连捧花都不是象征爱情的玫瑰,也不是他最喜欢的郁金香——
之前沈璁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结婚,会心甘情愿被一个人套牢,更没有想过,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人出现,能让他死心塌地的,想踏踏实实跟对方过一辈子的时候,自己的婚礼居然会这么“寒酸”。
而眼前,他唯一能补偿裴筱的,似乎也就只有这顶头纱了。
之前他也想过要亲手帮裴筱改出
现在身上这套白西装的,奈何要他做女红,就想让他带孩子一样,大概着实缺了些天赋,实在不是心里愿意就能做好的事情。
跟教堂里会针线活的修女打听后,考虑到要自己动手,可能裴筱明年也穿不上一套合身的衣裳,他便放弃了亲手改西装的想法,但还是悄悄躲在Maxime神父的书房里,花了好多天时间,才终于亲手缝好了裴筱现在戴着的头纱。
虽然不至于细皮嫩肉,娇软柔弱,但毕竟是养尊处优了二十多年的小少爷,他没做过什么家务和女红,偶尔扎两下手自然是难免的,不至于疼得多么夸张,倒是反复多次下来,做这样细致的活计的耐心随时都处在即将告罄的边缘。
但当他看着裴筱头戴白纱出现在自己面前,便觉得什么都是值得的。
纯色的洁白薄纱之下,裴筱那张精致娇俏的面庞若隐若现,既没有埋没他那双桃花眼底波光潋滟的水色,又恰到好处得掩饰了两分他身上那种美极至妖的魅惑和妩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