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建糟粕(11)
李老爷子心里突然浮现一个再清晰不过的念头,他老了。
兰玉没想到,他会碰见李鸣争。
李鸣争显然不想看见他,视线一触及他,就视若无物似的,冷漠至极。
兰玉轻笑一声,开口叫道:“大少爷。”
李鸣争淡淡道:“让开。”
兰玉道:“劳烦大少爷帮我一个忙。”
他故意说得慢,李鸣争只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兰玉缓缓道:“若不是事情紧急,不敢麻烦大少爷。”
他说:“我知大少爷不想再看见我。”
李鸣争说:“你想做什么?”
他问完,手臂却被兰玉握住了,兰玉拉着他就朝李老爷子那处跑去。他突然动手,李鸣争皱了皱眉,刚想甩开他,就听兰玉说:“老爷的轮椅教地缝卡住了,我搬不起来。”
李鸣争迟疑了一下,目光落在兰玉的手指上,根根纤长的手,发了汗,掌心滚烫,似乎能透过衣裳直抵皮肉。兴许是搬了轮椅,指节有几处脏污,还蹭破了皮。
李鸣争慢慢收回了目光。
不过几十步,兰玉一到李老爷子面前就松开了李鸣争的手,语气里有几分庆幸,喘着道:“还好碰见了大少爷……”
李老爷子看着兰玉,说:“跑这么急做什么,当心摔了。”
兰玉对他笑了一下,汗水滚落发红脸颊,说:“我不要紧。”
李老爷子拿帕子递给他,这才看向李鸣争,李鸣争叫了声,“爹”。
李老爷子嗯了声,李鸣争撩衣袍蹲下身,看着陷入地缝的轮椅,经年日久,地面皴裂,这才卡住了轮椅。
李鸣争对兰玉说:“扶住轮椅。”
兰玉应了声,站到了轮椅后,李鸣争伸手托着轮椅,眉心紧蹙,手中一用力,只听一声细响,轮椅顿时挣脱了石缝。
李鸣争力气大,兰玉都被轮椅的力道推得退了一步,却反应极快地扶住了轮椅。
李鸣争说:“好了,”他一抬眼,就发觉兰玉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目光相对,兰玉有点儿不好意思地别过了脸,露出修长的脖颈。
兰玉小声说:“多谢大少爷。”
李鸣争不咸不淡地道:“没什么,”他看着李老爷子,“爹,没事吧?”
李老爷子道:“我没事。”
李鸣争点了点头,兰玉俯下身,凑李老爷子耳边说,“我们回去吧。”
李老爷子伸手揩去了他脸颊的汗水,说:“好。”
有人当前,兰玉眼睫毛颤了颤,耳朵倏然红透,猛地站直身,胡乱地擦了擦,对李鸣争道:“大少爷。告辞。”
说罢,推着李老爷子和李鸣争擦肩而过,廊道狭窄,李鸣争侧过身,堪堪和兰玉挨着身体过去。
兰玉没有回头看李鸣争一眼。
第14章
观音庙中床榻简陋,硬床板,竹凉席,又在山中,不算很热。窗外蝉鸣嘈杂,伴随着蛙鸣,此起彼伏,吵闹不休。
李鸣争鲜少的没有睡意,睁着眼睛,看着禅房的屋顶。
李鸣争脑子里浮现兰玉的身影,兰玉推着他爹,和他擦肩而过,他鼻尖闻到了兰玉身上的味道。没有甜腻的大烟味,只有檀香和清淡的香味,如同熟透的荔枝,剥开了粗糙的果皮,靠近了,方嗅到了果肉的清甜。
烂熟了,他一用力,就能掐满掌的汁水。
兰玉说喜欢他,李鸣争半点儿不信。
他性子淡漠,可自小到大,对他李大少爷示好的男人,女人如过江之鲫,李鸣争不信兰玉口中的喜欢。
兰玉能将他爹哄得团团转,足见他并不一般。
偏偏这么一个人,对他说喜欢,情意缱绻,好像真的对他情根深种似的,演技精湛,可心意拙劣又浅薄,让人一眼就能看透。
矛盾得可恨了。
李鸣争闭上眼睛,却不期然地想到那截纤瘦的脚腕,男人的脚,生得秀丽匀称,绷紧了,隐约能窥见左脚踝上点的红痣。
时下不乏男人喜欢缠了足的小脚女人,三寸金莲,可握在掌中把玩,李鸣争见过,他没这癖好,对着女人弓若月牙的脚也从未多看过一眼。
没成想,他竟会记得兰玉那双赤裸的脚。
李鸣争手指动了动,旋即回过神,他抬起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支起的裤裆。
李鸣争想着兰玉勃起了。
李家一行人在观音庙里住了五天,下山那天,是个艳阳高照的天气,热浪穿透密林,火辣辣地烘烤着,让人心浮气躁。
他们下了山,李家的马车就已经等在山下了。
兰玉坐在马车上,看着慢慢驶入城门的北平城,不知怎的,竟莫名觉得越发燥热。
李老爷子道:“马上就回家了。”
兰玉对他笑了下,放下车帘,靠着车厢壁,手指不自觉地揪在了一起。他想起了李聿青,想起了李家后宅那一双双看向他的眼睛,想起了沉闷压抑的李家,心里陡然生出几分他在慢慢进入牢笼的感觉。
像是一只鸟儿,扑腾着钻入打开的金笼子,它一进去,那扇门就砰的锁上了。
不多时,李公馆大门在望,马车停了。
兰玉下了马车,一眼就看见了另一辆马车旁的李鸣争,李鸣争身姿挺拔,面容冷峻,二人目光对上,李鸣争依旧波澜不惊。
兰玉对他弯了弯嘴角,慢慢的,他转过脸,看到了站在李公馆外的姨娘,下人,脂粉香扑鼻而来,如同一支支竭力绽放的花。
开过了,就要谢了。
兰玉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他收回了目光,看了眼候在身旁的下人,他当即躬着身,将轮椅往前推了推,叫了声:“老爷。”
兰玉和李老爷子在一起的第三个月,李老爷子就提过让他去李公馆,兰玉不愿意。
兰玉曾经以为李老爷子弄他,无非是猎奇,男人都猎奇,新鲜劲儿过了,就腻了,他说不定还能回去弹他的琵琶,实在不行,还能拿一笔钱离开。没想到李老爷子竟在一个和他干完事儿的晚上,和他说,兰玉,你跟我回家吧。
兰玉愣了愣,勉强笑道,这怎么能行,我是一个男人……传出去,让人笑话您。
李老爷子那时还未瘫,深沉地盯着他,道,你不愿?
兰玉慢慢坐起身,小声说,您说得哪里话,能得您青眼,是多少人求还求不来的。
李老爷子伸手摸了摸兰玉的脸颊,兰玉垂下眼睛,道,我知道您是喜欢我,我也想和您待在一起,可我怎么能让您因为我,成为天底下人的笑话?
李老爷子说,什么笑话,你是我的小菩萨。
兰玉横了他一眼,说,只您把我这么个残缺的身子当宝,教别人见了,只怕恨不能将我当做妖孽烧了。
李老爷子搂过兰玉,摩挲着他汗湿的屁股,将那口含精的穴里合在掌下,托莲似的,又按捺不住亵玩的恶欲,剥开了,嵌入指头揉搓把玩,贴着他的耳朵道,你就是我的小菩萨,将我的魂都勾走了。
他呼吸愈急,兰玉喘了声,软了腰,跌坐在他手臂上。
后来入李公馆的事就不了了之,直到李老爷子瘫痪,李公馆的管家带着人候在宅子外,客客气气地叫兰玉,九姨娘。
兰玉再无选择。
不,他从来就没有选择。
兰玉从下了马车,就怕看见李聿青。他怕了李聿青那股子肆无忌惮的疯劲儿,所幸,他并不在家。
暑热难耐,李老爷子露过一面,就让几个姨娘都各自回去,带着兰玉回了主院。
兰玉松了一口气。
奔波了一路,李老爷子也乏了,天将黑时,他就有些困倦。等兰玉和下人一起伺候他梳洗完,又抽上一管大烟,李老爷子就昏昏然地睡了过去。
兰玉揉了揉酸疼的脖子,吩咐下人去烧些热水送他屋子里,李家已经挂起了灯笼,很有几分灯火通明的意味。李家虽已经用电,却还是喜欢沿袭旧俗,入了夜,就挂一宿的灯笼,一夜长明。
兰玉放松地步下台阶,可还没走两步,就被人抓住手臂拽入树影里,兰玉毫无防备,骇得惊叫了一声,刚叫出口,嘴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掌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