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渣攻抢着对我汪汪(96)
沈玉霏的五指收拢得更紧了。
全神贯注逃跑的梵楼逼不得已,分神将头低了下来。
沈玉霏却不言不语,只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花瓣般柔软的薄唇紧抿。
梵楼微怔,继而心神剧震:“宗主,你的眼睛……”
沈玉霏听不见梵楼在说什么,揪着对方衣襟的手攀上滚动的喉结,面上很快划过一道隐隐的难堪——他自是摸不出梵楼说了什么,但心中盘旋而起的无力却让他无比地憋闷。
从来,都是他高高在上地训斥梵楼,如今……如今……
沈玉霏恨恨道:“不过是有损伤罢了。怎么,你要造反吗?!”
他明知道梵楼是最不可能对自己不利的人,心性使然,仍然怒气冲冲地戾呵:“你若敢背叛我,我……我一定会叫你后悔!”
梵楼的眼神微微一黯。
他不是因为沈玉霏的话而伤心,而是因为沈玉霏的耳朵也听不见了而难过。
……若是再强一点。
梵楼脚下不停,又躲过一柄飞剑。
若是他再强一点,就不用宗主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操纵神器了。
梵楼从未如此强烈地渴望过力量。
即便吃了那枚能更改根骨的丹药,也不够。
远远不够!
他要强到,能护住宗主,强到把宗主困在身边,谁也伤不了……眼看思路要跑偏,桃林的尽头终是出现在了眼前。
凡尘烟火气扑面而来。
追在他们身后的法器大多失去了搜寻目标,在桃林前徘徊不前。
梵楼几个呼吸间,身影便如鱼入了水,消失在了俗世的喧嚣中。
剩下的那些能追踪上他们的法器,也在凡人的惊呼声中,堪堪停下来,犹豫片刻,化为流光,消失在了天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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翼州城。
客栈的伙计扛着干草从马厩里走出来,迎面撞上了慌慌张张的掌柜的。
伙计心下一惊:“可是天字一号房的客人又出什么事?”
掌柜的将伙计拉到一旁,忌惮地往身后看了看,生怕高声说话会被人听见似的,连嘴都捂住了。
“世道乱!谁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来的?”掌柜的想起那日,梵楼浑身是血地走进客栈,白森森的手指捏着一块不知道从哪儿挖下来的金子,说要一间上房的场面,就浑身不舒服,“我那个在玉清门当杂役的小舅子,你还记得吗?……他同我说了,有两个魔头,杀了好些个人,如今躲到凡间来了!”
修炼成仙于寻常百姓而言,实在是遥远。
那些个高高在上的修士,都像是神仙一样无所不能。
伙计将干草摔在地上,继而向磨红的掌心吐了口唾沫:“掌柜的,你那小舅子不过是个杂役,能知道些什么?”
“……要我说啊,仙人们的事,就不归我们管!……什么魔头不魔头的,我看都是扯淡!”
“……住在天字一号房的两个人,一个是个戴着面具,半个字都不乐意说的冰块儿,一个是被那冰块儿护得严严实实,连男女都看不出来的病秧子。他们怎么可能是杀人的魔头?”
伙计搓完手,将干草从地上重新拎了起来。
他看着紧张得神神道道,话都说不全乎的掌柜的,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咱们也不是没见过仙人!……仙人没修仙之前,不也是凡人吗?”
“那万一……”掌柜的还是不放心。
“万一真是魔头,咱们有什么办法?”伙计快步走进柴房,“掌柜的,仙人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就算那两个真是逃到凡间的魔头,咱们还能将他们赶出去不成?”
他啐了一声:“再说了,仙人什么时候在乎过我们的性命?若真要来找魔头,说来就来了!我们的命早就没咯……”
伙计说到这儿,冷哼着进了客栈。
他再也不搭理掌柜的,倒是被骂醒的掌柜的不轻不重地扇了自己一个巴掌。
“怎么把这茬事儿给忘了?”掌柜的叹了口气,“小竹子的爹娘都死在仙人的手里……唉!”
他摇着头将手背在了身后。
踏上仙途的,都是仙人。
他们有神通,误伤一两个凡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念及此,掌柜的也不再纠结住在天字一号房的人是不是魔头了。
得过且过吧!
且说小竹子放下柴火,便端起饭菜,送到了天字一号房的门前。
住在天字一号房的客人不让他敲门,也不让他发出太响的声音。
小竹子一开始以为,戴着面具的男人护着的那个人,听不得响声,但后来,他发现自己想岔了——某天,他失手打翻了饭碗,“哐当”一声巨响过后,连在院子里的掌柜的都没好气地让他小心些,屋里的人却没有半点反应。
不过,这些都不是小竹子要烦心的。
他将饭菜放在了房间的门口,便打算回马厩里去,谁曾想,天字一号房的房门竟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那个被面具男护住的人,第一次露了面。
小竹子的眼睛兀地睁大,肩头挂着的抹布掉了都没有察觉。
他活了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人。
……漂亮得像是天上的仙。
小竹子贫瘠的脑子里搜寻不出什么赞美人的辞藻,但他的眼睛都仿佛被灼伤了,酸涩得差点落下泪来。
“梵楼?”
从天字一号房里走出来的,自然是沈玉霏。
那日,梵楼带着他摆脱了各派法宝的追踪,最后寻了个偏僻的客栈落脚。
沈玉霏因伤势之故,在床上躺了几日。
他的世界不仅陷入了一片黑暗,还陷入了一片死寂。
他只有靠着触碰,才能确认梵楼还在身边。
但沈玉霏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他得在各宗各派打上合欢宗之前,恢复灵力,赶回忘忧谷。
想到忘忧谷,沈玉霏取出了透明的玉简。
那里面藏着合欢宗每个长老的一缕神识。
他的手指顺着梵楼的衣袖,一路摸到血管脉络清晰的手腕:“去。”
沈玉霏低声命令:“……我要知道,忘忧谷里发生了什么。”
梵楼接过玉简,明知道沈玉霏听不见,还是答了声“遵命”。
沈玉霏似有所感,双手抬起,精准地取下梵楼脸上的面具。
他用指尖描摹着梵楼的唇,指腹划过干涩的唇瓣,上移到高挺的鼻梁,最后停在浓眉处。
他模糊地摸出了梵楼乖顺的表情,这才心满意足地倚在了床前。
梵楼离去,沈玉霏的世界重归死寂。
再然后,他就察觉到天字一号的房门前有人。
沈玉霏不是靠声音,也不是靠嗅觉,而是靠敏锐的洞察力。
不过,从对方的反应来判断,来人肯定不是梵楼。
沈玉霏如此想,便歇了探究的心思。
他摸索着下了楼,要了一坛酒,坐在客栈的楼下痛饮起来。
酒不自醉,人自醉。
沈玉霏自打重生起,第一次放纵自己放松紧绷的神经。
前世种种如过往云烟,无法更改的过去也依次浮现在眼前。
……竟是有那么多无法释怀却不得不释怀的事。
许是献祭了三识,与世界隔绝的缘故,沈玉霏难得静下心,好好思考孟鸣之这个人。
他其实一点儿也不想想孟鸣之。
因为恶心。
但秘境中的种种,以及恢复的那些记忆,让沈玉霏心中生出了除了恶心以外的情绪。
……孟鸣之的身上有极重的违和感。
且不说,离开秘境后,他身上忽然爆发出的可怖威压,以及吸食修士血肉灵力的修炼方式,就说在秘境中,他的一言一行,也与前世有些微的差别。
怎么回事?
沈玉霏的眉心越蹙越紧,却不知已经有不长眼的凡人凑到了面前。
“美人……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