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囚(7)

　　“这不就行了，不亏的。”汪其悦把烧到一半的烟碾灭，从手包里拿出口香糖，倒给蓝姝好两粒，给自己喂了两粒，从镜子里看到蓝姝好似笑非笑的表情，她秒懂，说，“别这么看我，你知道我不搞Alpha的。”
　　蓝姝好凑过来在她后颈嗅了嗅，闻到香水掩盖下水仙花味道的信息素，坏笑：“自己未婚夫都不行？这么久了，连个临时标记都没有。”
　　汪其悦对着镜子填嘴唇上的口红，说：“你想啊？你可以去试试。”
　　蓝姝好拿出香水，按了几下喷头，在香氛的细雾里说：“我也不搞Alpha，就是好奇，谁知道你订了婚反而纯情起来了。”
　　汪其悦把口红旋进去，不紧不慢地说：“想听实话吗？”
　　蓝姝好露出洗耳恭听的样子，把耳朵递过去，然后难以置信道：“不是吧，性冷淡？”
　　之前汪其悦在见到阮奕本人后，是有点心动，人嘛，食色性也，她牙关蠢蠢欲动，觉得阮奕当自己第一个Alpha也不错。
　　但是阮奕这块美色不仅啃不动，还冻牙。
　　“天。”蓝姝好提出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那结婚以后他也是这样子的话，你怎么办？被标记的Omega还能找别人吗？”
　　Omega和Alpha的结合成结，好像是双方一种情不自已、无法抗拒的绑定，但是说白了被绑的只有Omega一个人。
　　汪其悦满不在乎地说：“不爽，去动手术洗掉标记就好了。”
　　成为一个Alpha的所有物，这对她们两个来说是很可笑的。
　　两位女生去了卫生间十多分钟，回来后，也差不多准备结束这次聚餐了。
　　看时间还早，蓝姝好提议去找一个地方再玩一会儿，她们两个因为晚上吃了东西，回去也要在跑步机上跑一个小时。
　　这里还是开发区，周围也没有什么好玩的，四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去在手机地图上找到的一家保龄球馆。
　　阮奕今天过来是因为许宜彤，她好像相信阮奕可以在三个月的时间里，对自己的未婚妻产生深深的感情。
　　不过她不知道，对于这件事，他和汪其悦两个人都没有什么兴趣。
　　他不准备参与接下来的活动，知道汪其悦他们也不需要自己，准备把人送过去就走。
　　三个人让各自的助理把合适的衣服和鞋送了过来，然后去了离这里最近的保龄球馆，只开了五分钟，就到了定位的地方。
　　有辆摩托车挡住了停车位，有个不良少年坐在上面一边抽烟，一边玩着手机。
　　车上其他人都是大明星，适合下去说话的人只有阮奕。阮奕本来也不准备找个车位停车，打算在路边停一会儿，让几人下车就好。
　　不过当他看向前面的时候，目光顿了一瞬，然后按了一下喇叭，示意人挪车。
　　正低头玩手机的人惊得看过来，干裂的嘴唇动了动，不知道骂了一句什么，把车推开了。
　　阮奕把车停入车位，和汪其悦他们一起进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下去了街对面的人。
　　这是栋只有两层高的楼房，楼下是一个综合性很强的健身俱乐部，楼上是单独的保龄球馆和游泳池。
　　他上楼前扫了一眼一楼，只有少数几个客人，二楼保龄球馆的人也不多，只有一个球道有客人在玩，其他的都是工作人员。
　　在认出背对着入口整理保龄球的人是何楚的时候，阮奕心里不意外，眉心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在前台开完局后，汪其悦三人各自准备去更衣室换衣服，只有阮奕没有合适的衣服，但看他也不是要走的样子。
　　阮奕会跟过来，让汪其悦有些吃惊，她也不确定这人是纡尊降贵要和他们一起玩，还是只是过来付个钱。
　　俞寒川比汪其悦先开口：“我刚才让人送了两套服装过来，二少可以穿我的。”
　　他算是一个很高大的Beta，而阮奕身材修长，除了比俞寒川高一点，两人身形看上去是没有多大的差别。
　　阮奕没有说什么，跟着俞寒川去了更衣室。
　　汪其悦和蓝姝好对视一眼，嗤笑，蓝姝好恍然大悟：“啧啧，怪不得他的包那么大呢。”
　　“这些都是新的，希望二少不介意。”
　　阮奕看了一眼俞寒川拿出来的崭新的衣服，对意外合码的鞋也没有什么表情，在俞寒川准备帮他脱外套的时候，余光都没有给他，就打开了他的手：“不用。”
　　俞寒川脸上有点尴尬，说：“我以为您习惯了有人帮忙做这些。”
　　阮奕没有理人，脱了自己的外套，俞寒川上前去接过他的外套，说：“我帮您拿着。”
　　阮奕看他一眼：“放下。”
　　俞寒川彻底明白了阮奕的意思，脸上有点发白发紧，直到阮奕换好了衣服出去，他才开始动手换自己的衣服。
　　刚套上外套，更衣室的门就被推开，一阵细暖的香风吹进来，汪其悦慢悠悠走进来，看着换衣服才换到一半的俞寒川。
　　“怎么这么慢？”
　　俞寒川笑了一下：“马上，我……”
　　汪其悦的手摸上他的脸，抬起他的头，笑眯眯地说：“姐姐养你，是图个开心，知道么？乖乖看清楚自己的位置，想借我爬得更高，想都不要想。”
　　阮奕在外面看了一下，就看到何楚站在窗边，外面黑乎乎的夜色让窗户清晰反射出他此时脸上的表情——抿紧了嘴巴，眉心也皱在一起。
　　在阮奕走过去的时候，他弓了一下腰去拿地上的除尘拖把，手臂戴着束口的黑色袖套，两只胳膊细瘦，细窄的腰在宽大的工作服里若隐若现，然后他站直了，转身开始拖地。在看到阮奕的时候，他惊在了原地，脸上青白，微张着干裂的嘴唇：“二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阮奕看着何楚的样子，像之前一样，心里觉得他有点可怜。
　　他一直厌恶柔弱的Omega，但是他对何楚的感觉一直又不太一样。
　　就算阮奕现在是一个喜怒无常、情绪极端的怪人，他对何楚还是会有点于心不忍，因为第一次见到何楚的时候，他还不是现在的阮奕，他对这个不算熟悉，也没有什么关系的弟弟在第一次见面时生出的同情依然留在他心里。
　　这种少见的柔软情绪，和他对许宜彤的感情一样，对阮奕来说算是一种稀有品，他现在不想扔掉。
　　他走过去，看着才到自己胸口位置的何楚，前几次他就觉得何楚太瘦了点，现在脱下了秋天厚重的外套，那种突兀的瘦更明显了——下颌尖尖，脖子上能看到紫青色的血管和筋骨，从领口也能看出他锁骨以上的骨骼形状。
　　他捏住了何楚肩膀上突兀的骨头，把他带回窗边，看着下面迷蒙的街景，行人很少，街对面有个人抽着烟，猩红的烟头明明灭灭。
　　虽然看不清楚人脸，但是他们都知道那是谁。
　　阮奕把手里的水递给他，没有开口。
　　何楚以为会像前几次一样，阮奕不会多问，便接过他递来的水，润了一下自己干涩的嘴唇，想着要和他聊什么。
　　想到阮奕应该是和他朋友一起来的，那等会儿自己是不是要假装不认识阮奕？四下看了一下，确定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何楚刚准备开口，就听到阮奕问：“何楚，你是不是有什么麻烦？”
　　作者有话说：
　　二哥是个性冷淡诶（不是） 么么哒


第六章
　　何楚的麻烦就是一个烫手山芋，他一直也没觉得有什么，现在听了阮奕的一句话，才觉得一直揣着的东西烫得他有点疼。
　　他说：“我……他今天才又来找我。”
　　阮奕看着窗外，问：“不是来找你和好的吧？”
　　这话听着有些刻薄，但是阮奕声音淡漠，只是在确认自己没有理解错。
　　何楚抿了一下嘴角，说：“他就是来缠着我。我们又没有好过。”
　　阮奕把视线从窗外收回来，看着小声争辩的何楚，眼底泄出一丝寡淡的笑，说：“不准备告诉家里？”
　　何楚马上说：“这种小事不用告诉别人，而且这种事就算交给警察，也不会怎么样，过几天他还是会找过来。他不敢做什么，现在我也没有怎么样，只要等我毕业了换个地方就好了。”
　　大概是觉得自己太过软弱，浪费了阮奕的心意，何楚偷看了一眼不说话的阮奕，挽救了一下，说：“我以后会避着他的。”
　　阮奕看着他毛茸茸的发顶，伸手按了一下：“等会儿下班来找我，我送你回去。”
　　何楚是在晚上九点半下班，但是他一般会在员工的休息室写一会儿作业，今天被人看到他在慢吞吞地收拾自己的东西，同事还笑着说：“小阿楚今天不写作业了？也要去看大明星吗？”
　　汪其悦他们来玩了没有多久就被认出来了，好在这里人很少，更少有人在别人的私人时间去打扰，很多人都等着在他们准备走的时候去要一个签名，或者合个影。
　　不过等何楚走出去，大明星已经不见踪影，簇拥看热闹的人也走了，连街对面的钟江远也不见了。
　　何楚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一辆车开过来停在他面前，他偷偷松了一口气，绷紧的肩背松懈下来，坐上车的时候，说：“谢谢二哥。”
　　阮奕刚才是去送汪其悦他们的，也没有和何楚说一声，还以为自己要去找一下人，没有想到何楚会乖乖站在路灯下等着自己。在昏黄的灯光下，白白净净，背着书包拎着琴盒，站得端端正正的何楚让阮奕有一种自己在幼儿园接人的错觉。
　　在何楚上车后，阮奕把自己的手机解开锁，拿给他，说：“存一下你的电话，我刚才去送人的时候没找到你。”
　　何楚把自己的手机号存进去后，又很有心机地偷偷给自己手机拨了一个，打算拨通就挂断。
　　就是没有料想到自己包里的手机会响起来。
　　当他那个老年机在安静的车厢里叫起来的时候，何楚手抖了一下，马上挂断了手里的电话，把阮奕的手机放回去，有点局促地承认了自己的小算盘：“我也想存一个你的电话。”
　　阮奕：“不拿出来存个名字么？”
　　何楚把自己那个是阮奕手机祖宗辈儿的手机拿出来，存上阮奕的电话，抬起头的时候，阮奕从后视镜打量他的视线就收走了，看着前面开阔笔直的公路。
　　他之前以为，何楚的麻烦是刚才那个自己让人带走的地痞流氓，刚才看着何楚的小手机，突然想到这几次见到何楚的样子，有点明白过来，何楚在蔺家过得可能比他想的还要糟糕一些。
　　蔺昭熙的话他也还记得。
　　但是在何楚下车前，他还是叫住他：“何楚，我最近都会待在国内，有需要可以打电话给我。”
　　何楚马上点头，没有忍住笑了一下，眯起的眼睛遮住了眼角的小痣，声音听着很软：“谢谢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