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囚(30)
汪其悦在精神高度紧绷下,骤然冷笑了一声,说:“我爷爷要做什么,你难道不清楚吗?阮奕,当初是你们来找上我家,但是你这段时间又是怎么做的?你接二连三给了我家冷脸,就为了去陪一个养在外面的Omega。是,我们是说好了彼此互不干扰,但是我能对人做好自己的阮太太,你呢?你做到了吗?”
“你想要两全其美,但是可能吗?你既然害怕那个Omega伤心,就不该娶我,娶了我,就好好做你要做的事。我该做的都做了,你的Omega是自己走掉的,他不想留在你身边。你怪不了别人,要怪就怪你自己贪心不足,自以为是。”
阮奕的手猛地抖了一下,汪其悦看到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脸上出现了一瞬的灰败,她按下中间的挡板,对前面的司机说:“停车。”
阮奕像是突然把自己塞进了冰柜里,瞬间敛尽了所有的情绪,从一座火山变成了冷而克制的冰雕:“我要见你的人。”
他不信何楚会自己走。
何楚不是很爱他吗?怎么会走?
阮奕仍然不信自己在何楚这里输得一败涂地。
下午六点。
有人拍到汪其悦出现在机场,疑似去度自己的蜜月。
对于这场引人注目又分外低调的婚礼,随着在机场的那架私人飞机起飞,国内追随的镜头也放了下来。
而鲜少在媒体上出现的阮奕,出现在了一所学校外面,拦下了放学的方瑜恩。
不过方瑜恩这里并没有他想要知道的。
这个和何楚年龄相仿的Beta对阮奕有深深的敌意,在得知何楚不见了的时候,他甚至不管不顾要和阮奕打架。
最后又自己背着书包哭着离开,好像是觉得阮奕不值得。
阮奕回到住的公寓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的凌晨,比起外面的兵荒马乱,阮奕家里就安静太多了,屋里持续运行的空气净化系统保持着房间里空气清新流通,Omega的信息素又轻又淡。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像是一个输光了的赌徒,偏执地满怀希望,开始在房间里找何楚可能留下的东西。
何楚什么都没有带走,他的衣服,他的书包,他的琴,一样没有少。
就是该好好待在房间里的那个人不见了。
阮奕整个人的血液都凝住了,由内而外散发着寒气,甚至压下了血液里肆虐的暴戾,他像困兽一样在房间里找着,希望拉开某扇门的时候,他要的那个人就在后面。
他甚至连门口的电子监控都调出来看了。
最后他拿出何楚的手机——和着何楚的各种证件,被他锁在柜子里。原本没有电的手机,充了一会儿电才亮起来。
何楚的手机里面几乎什么内容都没有,存着的几个号码中阮奕的名字前有一个大写的“A”,排在第一位,剩下的人都是同学和老师。
阮奕把他的手机翻了又翻,从他空荡荡的手机里找到一段录音,没有头的两句话:“……二哥,晚安。”
阮奕的回复停顿了两秒钟:“晚安。”
阮奕用僵住的大脑回想起,是何楚刚到柏林的时候,阮奕在凌晨四点给他打了这个电话。
那时候感觉何楚有些睡不着,阮奕和他多聊了一会儿。
何楚是在要挂电话的时候才想到了录音,或者他就只是想录阮奕的一句“晚安”。
阮奕把这段录音反复听了很多遍,把那四个字在心里都砸碎了,也没有找出一点何楚不爱他的痕迹。
那何楚跑什么?还是在给了他承诺之后离开的。
为什么?
何楚不要阮奕的保护,也不要阮奕安排的生活,甚至不要阮奕。
阮奕按着发红的眼角嗤笑,还记得在路边的监控里,何楚从汪其悦安排的车上下来,坐上一辆路边拦下来的车,彻底离开。
监控里看不清何楚当时的表情,阮奕想,他那时候有过一点不舍吗?
被扔下的阮奕像是抱柱的尾生,拿着何楚给的承诺,寸步不离地站着。
阮奕苦求不到的,没有成为让人溺毙的涨潮河水,成了一根倒刺,在何楚离开后就卡在了阮奕心口,被包进肉里,拔不出来,也化不掉。
作者有话说:
小方知道自己打不过二哥,出手的时候就停了下来,只在离开的时候怂怂“呸”了一声。 阿楚生小孩去啦 谢谢大家支持和等到嗷,么么哒
第十八章
汪其悦在结束自己单人“蜜月”旅行的时候,接到了蓝姝好的视频邀请。
蓝姝好这段时间也没有什么工作安排,但是又不怎么能找得到人,加上汪其悦一直在国外与她隔着时差,两人真正能聊上天的次数屈指可数。
接起视频,汪其悦就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地看着镜头:“哟,有空想起我啦?”
蓝姝好说:“这不是看到你发的消息,算好了你下飞机的时间就找你来了么。”
汪其悦“哼”了一声,看着她背后住的酒店,狐疑地眯起眼睛:“你最近都在干什么?没工作也找不到你。”
“之前和你说过的。”
汪其悦细长的眉梢略挑:“哦,你那个救命恩人,怎的,你这段时间忙着给警察叔叔以身相许?”
蓝姝好靠着墙拢了一下自己的长发,瞪她:“去你的,他这里有点麻烦,我想帮帮他。”
这都这么久了还没有处理好。汪其悦问:“有我能帮得上的地方吗?”
蓝姝好摇头,说:“不用,我能处理好,就是麻烦了些。你蜜月怎么样?摩洛哥好玩吗?”
“还行吧,走的时候雨季刚刚结束,比刚到的时候好玩。”这段时间汪其悦自己溜溜达达从东半球玩到西半球,玩得骨头松了一样。现在从车窗看着外面被终年不冻的湖水和白雪皑皑的雪山环抱的日内瓦,下着绵绵细雨,远山是模糊的黑影,山巅还有一抹积雪,面对从容优雅的城市街道,汪其悦懒惰怠工的情绪高涨。
“太舒服了,不想回去上班了,这里七月份还有个节日,听说烟花挺好看,不如我看了烟花再回去开工。”
蓝姝好“呵呵”笑了一下,说:“现在还不到四月。”
“不知不觉,我也已经当了三个月的已婚妇女了。”汪其悦用戴着大钻戒的手对着镜头整理了一下刘海,“你说,我以后的戏路会不会受影响?”
蓝姝好不惯着她欠欠的样子,说:“呵呵,你老公呢?”
汪其悦被这个称呼弄得浑身恶寒,因为保密协议,汪其悦也没有和蓝姝好说过其实这三个月他们就没有在一起待过。
车已经开到了码头附近,汪其悦向她展示了一下不远处喷着高耸水柱的大喷泉,码头沿岸停满了船艇:“喏,在船上等我。”
“你还行不行了,蜜月的时候,人家都要去忙工作。”
汪其悦撇了一下嘴角,故意低着声音说:“我和你说过啦,他性冷淡,大家就是凑合过着。”
蓝姝好在那边觉得她的笑话好笑,笑得花枝乱颤。
车停了下来,司机撑起伞,拉开车门,汪其悦把墨镜拿出来,说:“先挂了,回国再找你。”
蓝姝好突然问:“悦悦,他还在找那个Omega么?”
“不知道。”想到那天阮奕的样子,汪其悦就心有余悸。
弯腰走下车,隔着淡薄的雨雾看着码头那艘游艇,她也有三个月没有见阮奕,偶尔的“工作汇报”里面也不涉及阮奕自己的感情生活。
不过她感觉像阮奕这样的人,应该并不会长久地在一个人身上做多余的事,又说:“感觉他是没空,在忙集团的事。怎么了?”
“没什么,关心一下你们的婚姻稳不稳定。”
“稳定,怎么也得等到他爸退休,或者他家破产,我这饭票最少十年吧。好啦,我挂了,等会儿在老板面前,得严肃。”
汪其悦上船前把手机收了起来。
二楼的人还在谈事情,汪其悦坐在沙龙间的环形沙发上,拿着一本杂志百无聊赖地翻着。
她和阮奕又不是真的要约会,约在这里会合,纯粹是因为这个城市有世界上数量最多也最安全的私人银行。
阮奕自己到底有多少钱,汪其悦不清楚,根据她自己的调查,阮奕之前在国外是顶投的MD,他母亲那边又是老派的贵族,不算上阮家,阮奕也是个金子做的Alpha。
向金钱恶势力低头的汪其悦,其实有些不明白那个从阮奕身边离开的Omega在想什么,宁愿一无所有地在外面流浪,也不要阮奕身边的金风细雨。
可能是因为真的很喜欢?
想到那个没有见过面的Omega,汪其悦正在翻页的手顿了一下,眼中有点失神,恰好阮奕约见的银行家带着助理从楼梯上下来,对着她温和问好。
等两个白种人离开,汪其悦把杂志放下,走上旋转楼梯,露天望台上面支起的软篷挡住了细雨,阮奕穿着一件灰色毛衣,捏着一杯酒眺望岸边,长腿直肩挺鼻薄唇,侧脸如一张画报剪影,整个人不同于之前的淡淡疏冷,透着拒人千里的寒意。
上次的不欢而散,让汪其悦夹紧了尾巴,咳了一声:“您要是忙完了,我们就该出发了。”
阮奕抿着杯中棕褐色的酒液,和汪其悦简单聊了两句她的假期,喝完酒后两人一起坐上汪其悦来时坐的那辆车。
汪其悦以为阮奕只在这里待了一天,看到司机搬上车的那些行李,又像是来这里住了好几天的样子。
因为阮奕刚才主动开口,汪其悦也把以前两人间的摩擦放到一边,问:“来这边玩了几天?”
阮奕颔首。
汪其悦顺嘴问了一句:“去了哪里?”阮奕回答的地名,她正好也知道,是一个雪山下的小镇,有纯净的雪和苍穹,她还因为这次没有去有些遗憾。
不过阮奕会给自己放假这件事让她觉得有些稀奇。
而阮奕在开了两次尊口后,就不准备再说话,面无表情地看着膝上的电脑,薄唇抿得很紧。汪其悦看了一眼,识趣地没有再说话,低头翻看手机。
车刚刚开上路口,阮奕叫停了司机,从皮夹里拿出了几张外币。
汪其悦的视线跟着司机移过去,是一个站在屋檐下演奏的街头艺人,隔得不算近,听不清他在拉什么,不过因为雨天,背后码头游人很少,他面前的琴盒里面应该没有什么收入。
司机把阮奕给的钱放下后,又指了一下车,街头艺人向他们做了一个脱帽致敬的动作,表示谢意。
汪其悦觉得阮奕这样的人真是不好说,明明面冷心硬,偏偏在这种小事上……
她的笑容突然凝住,心口猛地一震。
车开动的时候,她又多看了两眼那个拉小提琴的街头艺人,还有背后码头停靠的游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