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囚(33)
他又不急着占有何楚,只是想让他听话一点,让何楚恐惧和绝望,成为蔺洪滨的乐趣。
往后四年,他尝试过很多种办法,在何楚吃的东西里加Omega的“催熟剂”、用出狱的吴怒威胁,再时不时地强迫恐吓,用密不透风的方式,收紧关押何楚的笼子。
踩断傲骨践踏尊严,总有一天何楚会崩溃。
“在发现何楚确实无法驯养后,你打算在蔺昭熙生日的时候把他送走,送到哪里去呢?你的几处不动产,我看了一下,都不太适合养人。还是说蔺夫人给你重新找了地方?”
蔺洪滨喝了一口手里的酒,眼神躲闪地看着地上,冷汗从额角滑落。
今天是他四十五岁的生日,去年因为蔺昭熙偷偷跑回国,刺伤了阮奕,他们两家的关系已经僵得不能再僵,请帖只是象征性发给了阮家,没有想到阮奕不仅来了,还带来了一堆详尽的过去。
他心中飞快分析阮奕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告诉自己又是想做什么,阮奕坐在对面,目若寒潭,看得人发怵,又感觉不出他在想什么。
是在愤怒,还是只是平静地要和他谈条件。
蔺洪滨捏了几下自己酒杯,说:“我知道你最近投的工程因为政府下的政策赔了钱,我可以帮你去谈谈……”
阮奕比了一个暂停的手势,拿出烟盒,在扶手上磕出一根烟,咬住烟嘴“咔嗒”一声打燃了打火机,眉目在点燃的火焰中好似被照亮的刀锋。
吐出一口细长的白烟后,阮奕手里漫不经心把玩着打火机,开口:“我没和你谈这些。”
蔺洪滨脸色阴沉,他还是不知道阮奕要做什么,都是多年前的事,难道就为了一个消失一年多,不知死活的何楚?
一切行为背后都是利益在驱动。
这段时间里蔺洪滨没有少在暗地里给阮奕使阴招。
阮奕在城西开发区投了一个高端项目,楼盘规划中预备修建的高档小区,会成为当地的一个地标,但是因为附近修建起的军事基地,所有建筑限高,那个工程在一半就被搁置,现在还是一个华美的半成品,而阮奕的损失初步估计在六十亿。
军事基地的选址突然变卦,给了阮奕错误的消息,蔺洪滨就在其中出了一份力,所以蔺洪滨猜想,阮奕这些话背后有自己的条件。
蔺洪滨喉咙发紧,把手里的酒都喝光,说:“那你要谈什么?你现在空口无凭,我可以怀疑你是想报复我,大家都心知肚明,过去的事有必要再提吗?当初你带走何楚的时候,不要忘记了,我们之间有什么约定。”
阮奕抽烟很慢,烟雾散开在他高贵的眉目间:“什么约定?”
蔺洪滨算准了阮奕就是来和自己谈条件的,他心里稍微放松,又觉得很渴,在两人面前的杯子倒上酒,说:“你年轻气盛,有什么不满可以直接和我说,我们两家的交情也都还在,我能帮的肯定会帮。军事基地的事,我会帮你想办法。你还这么年轻,为了以前的事,闹出了不好听的消息,得不偿失,是不是?”
蔺洪滨退步加威胁,阮奕点了一下烟灰,又扔下没有抽完的烟,捏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然后起身离开。
蔺洪滨坐在原地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一边听着楼下的乐音,一边慢悠悠抿着酒。
走到门口的阮奕脚步顿住,回头的时候晃了一下手里拿着的文件,说:“蔺叔刚才说的约定是这个?”
蔺洪滨脸上猛地一僵,惊愕地看着阮奕手里拿着本该在保险箱中的文件,又看到门外站着自己的秘书,甚至来不及惊怒,一股寒意就爬上了自己的脊背。
怪不得,怪不得,阮奕会知道得那么清楚!
阮奕抖开那两页薄薄的纸,看着蔺洪滨骤然灰败的脸色,修长的手指拨了一下打火机。火舌舔过他手上的两页文件,黑烟和火焰一起攀爬,差点燎上冷玉一样的手指,阮奕松开手,火焰和灰烬一起落在高亮度的柚木地板上,也照亮了扑过来的蔺洪滨惊恐想要补救的脸。
烧得干干净净。蔺洪滨抓到了碎成渣的残片和一把灰。
在他甚至来不及开口的时候,一只手攥着他齐整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对上阮奕依然不喜不怒的眼睛,像是被没有感情的野兽打量着。
同为Alpha,蔺洪滨直接被碾压在年轻又强横危险的Alpha气息下,脸色灰白:“阮奕,我和你父亲可是……”
话没有说完,就惨叫一声,阮奕单手把他拎起来,再掼到了地上!
蔺洪滨这些年养尊处优,受过最严重的伤还是几年前何楚和他拼命时弄的,后来他也在何楚身上讨了回来。
现在这一摔,蔺洪滨感觉自己半边骨头都要断了,他刚想叫人,发现自己喉咙又紧又哑,就连刚才的惨叫都是戛然而止。
蔺洪滨彻底慌起来,然后又被拎着衣领拽起来,一头撞在墙上,脑袋一震,血从裂开的头皮流出来,在耳鸣中,阮奕的声音平静漠然:“记得这种药么?我让人改良了一下,你这一辈子都不用再开口了。”
楼上是主人的私人空间,客人们都在楼下,对楼上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倒是接到了一个电话的蔺太太带着蔺瑄急急忙忙上楼去找蔺洪滨,看到蔺洪滨的秘书,说:“你怎么在这里?先生呢?”
秘书一脸惨白。
蔺太太往会客室里一看,眼前发黑,惊叫都卡在了喉咙里,被身后的蔺瑄扶住才没有坐在地上。
“爸爸!”
蔺洪滨一脸是血躺在地上,两只手上血肉模糊地扎着玻璃碎片,看到蔺瑄她们,在地上挣扎着要坐起来。
而阮奕大马金刀坐在一边,面目漠然地用纸巾擦着自己手上沾着的血迹,在蔺瑄她们去扶蔺洪滨的时候,整理着自己的袖口,目不斜视往外走。
“阮奕!你就打算这么走了?”蔺瑄也好久没有和阮奕联系过,阮奕已经和她之前认识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了,这样没有一点感情起伏的阮奕让她觉得陌生又可怕。
“检察院的人应该在来的路上了,他这样还能申请保外就医,不谢谢我么?”
现在看阮奕的样子,蔺瑄马上就猜到这和阮奕有关,呆立在原地。
刚才打过来的电话就是通知他们上面突然要查蔺洪滨,还不是空穴来风,直接下的逮捕令。
蔺太太追过去,嘴里喊着要阮奕付出代价,他把蔺洪滨打成这样,一定要让他坐牢。
站在门口的秘书拦下她,低声说:“太太,阮总那里还有蔺洪滨受贿贪污的证据,只要他想,和蔺洪滨有关的资产,都要被清算的,你们不想一无所有的话,还是放弃这种民事追诉为好。”
蔺太太怔住,看着眼前人,在一瞬间怀疑眼前这个人是不是跟了蔺洪滨二十多年的人,抖着手指:“你!你!”
秘书对她点了一下头,跟上阮奕。
阮奕离开蔺家的时候,检察院的车刚好开进了铁门,惊扰了从容惬意的宴席,宴席上的所有人都看到了今天的主角蔺洪滨,狼狈不堪地被两名公检人员架着,拷住的双手即使用衣服遮掩着,也留不住他最后一点颜面。
天上飘起了绵密的细雨,阮奕隔着稀薄的雨雾看着蔺洪滨被塞上车,然后示意司机开车离开。
车窗上倒映的侧脸沉冷,窗外透凉的雨丝像是沁进了他眼底,除了指节分明的手上有些破皮,现在阮奕阴郁寡淡的样子和之前在楼上的狠戾判若两人。
“合作愉快。”
听到车厢里另一个人的声音,阮奕侧首看了一下旁边的蓝姝好,不辨喜怒地高贵颔首:“多谢。”
蓝姝好莫名有种担不起的感觉。
等到车开上了大街,她接了一个电话之后,对阮奕说:“把我放在路边吧,有人来接我。听说你下午要出差,祝你一路顺风。”
阮奕今天过来拿走对自己不利的东西,蓝姝好则好像只是来看看蔺洪滨的报应,确定人被抓后就心满意足。
阮奕坐在车上,从后视镜看着路边蓝姝好的身影。他和汪其悦的关系都不近,对她的这个朋友更算不上熟悉。
只是他在调查蔺洪滨的时候,发现对方也在做同一件事,虽然不知道蓝姝好到底想做什么,但是她父母在公安厅,爷爷还是高院院长,阮奕没有怎么犹豫就选择和她合作——说出蔺洪滨以前所做之事的那个Beta秘书就是蓝姝好搞定的。
蔺洪滨做的亏心事太多,要是阮奕今天不出现,蔺洪滨也猜不到背后弄他的人是阮奕。
偏偏他今天还是去了蔺家。
大抵还是心绪难平。
阮奕掐了一下眉心,在平稳行驶的车上,坐在后座打开电脑查看着邮件,为他接下来十多个小时的飞行旅程,安排工作上的事情。
何楚从车站走出来,天空阴霾,这座城市五月的雨季如期到来。
他坐上出租车看着外面熟悉的街景,像是有些近乡情怯,下意识捏紧了手心。
和银行预约的时间是下午两点,何楚坐了两个多小时的客车,打车过去的时候,时间刚刚好。
银行里人不是很多,他很快就拿到了自己的信托金,还有何湛留给他的抚恤金,他全部存进了方瑜恩的卡里。
做完这一切也不过才花了二十多分钟。
在他坐车去车站的时候,接到了方瑜恩的电话,他在那边很兴奋:“阿楚,我刚刚收到短信了。”
钱到账上了。何楚嘴角抿出浅淡的笑容,说:“宝宝呢?”
“我陪在他身边,你别担心。”
何楚嘴上答应,又忍不住提醒:“你不要让他哭。”
等着绿灯亮起的司机忍不住从后视镜看了一下后座说话细声细气的Omega,清瘦的脸秀致美丽,在这个年纪有了孩子,太年轻了些。
“放心吧,我抱着他呢,他可乖了,不会哭的,对不对,方方?我们乖乖等爸爸哈。”
何楚这次笑出了细白的牙齿,因为耳边听到的这些声音,心中对这座城市的恐惧没有那么让他坐立不安。
“阿楚,我仔细想了一下,蓝姐姐说那个谁要出差,现在他家里肯定没有人,你去把自己的琴拿回来吧。”
何楚一愣,他忙着回去,到现在也没有吃什么东西,现在胃部有点隐隐作痛。
方瑜恩在那边继续分析:“你想,他肯定不会管你的琴,不如趁现在拿回来,你拿走了说不定他也不会知道。”
听出方瑜恩是认真的,何楚哭笑不得:“你在胡说什么,我马上就到车站了。”
“那不是你爸爸买给你的吗?”
“我又不拉琴了,拿着也没用。”何楚抿着半边嘴角,嘴边陷出一个窝。
方瑜恩:“好吧,那等我存够了钱,再给你买一把。我先挂了,单手抱着方方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