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囚(43)
方瑜恩看何楚在出神,问:“你担心他吗?”
想到阮奕强势刻薄的样子,何楚抿了一下嘴角,说:“他一点事都没有。”
方瑜恩站起来,气势汹汹:“那就不要管他了,我们去领了证,他带不走方方,也带不走你。”
何楚坐着——他今天过来什么证件都没有带,说:“算了,这对你不公平,我再想想其他办法。”
方瑜恩义薄云天:“没关系,就是领个证,我听说有结婚证可以加学分呢……”
“方瑜恩!你让我带孩子,自己跑来和别人结婚?!”一声咬牙切齿的低喝从背后传来,方瑜恩一抖,回头就看到司徒嬴抱着何辛大步走过来,“你他妈的!”
这个Alpha话里的信息量太大,旁边的路人纷纷投来了关注的目光。
又怂又慌的方瑜恩头摆得像拨浪鼓:“不不不是……”
阮奕在医院接到了汪其悦的电话,对方问起他什么时候回去。
汪其悦一直都是Omega的代表,嫁入了豪门也没有放弃自己的事业,演艺事业如日中天,除去阮奕在阮家的时候,她也会按照协议去阮家住几天。现在打电话来就是问阮奕这次回去,自己要不要跟着出现一下。
毕竟猜测他们要离婚的消息越来越多,汪其悦被问烦的时候,真的很想告诉那些盯着自己的人,自己太子妃这个位置会坐到阮氏集团破产。
但是她不敢,这事要听自己老板的。
当听到阮奕说自己不用跟着回去后,汪其悦客气地说:“那行,我现在在巴塞罗那拍戏呢,就让人拿点东西回去,带给你爸,行吧?”
阮奕应了一声,没有像之前一样言简意赅地结束这次通话,而是问:“蓝姝好最近在干什么?”
“她有个电影要上了,在联邦新洲那边跑点映呢。怎么了?”
“之前就是她去接的何楚对吧。”
这件陈年旧事让汪其悦一愣,想了一会儿,才想起“何楚”是谁,说:“对。”
“她只和你说了何楚走了?”
都过了这么久,汪其悦不太能记得细节,只记得那个Omega受了伤。当时他们才结婚,阮奕为了那个Omega怒不可遏的样子让她不敢说出自己爷爷弄伤他心头肉的事。
这事汪其悦本来就心虚,被阮奕猛地一提,在那边不觉挺直了腰,说:“好像是,不太记得了。”
阮奕觉得汪其悦是不知情的,把何楚藏起来对她又没有好处,冷淡地挂了电话。
汪其悦在那边却觉得有些惊悚,这尊阎王肯定不会无缘无故问起来,她马上就给蓝姝好打电话,没有人接的时候,才想到蓝姝好那边还是深夜。
又想打电话给阮奕探探口风,没有打通。
阮奕在和汪其悦通话的时候,助理就急急忙忙跑了过来,等到他挂了电话,助理就说:“阮总,跟着他们的人刚才打电话来说,何先生和一个Beta去了民政局。”
其实原话是:“阮总的人好像和一个Beta去结婚了。”
助理不敢这么说,换了一种委婉的说法,不过没有什么用,阮奕一张没有表情的脸,迅速阴晦沉冷,眉目凝霜挂雪。
突然他似笑非笑地挑了一下嘴角,拔掉了自己手上的针头,指腹抹过手背上渗出的殷红血珠,开口淡漠:“之前准备的文件呢,给我拿过来。”
他自己开车,带上律师去了何楚住的地方。
下午四点的时候,何楚抱着何辛从一辆车上下来,没有方瑜恩。
阮奕也已经知道他们两个最后没有进去办理手续,但是在知道何楚竟然想用这种办法摆脱自己的时候,阮奕皮肤下的血液是沸腾咆哮的,心又是极冷的。
他坐在车上,看着何楚抱着何辛的背影,像是审度着一个陌生人。
过了几分钟,阮奕带着律师下车。
何楚把何辛放在床上,轻轻关上门,刚刚准备给方瑜恩打个电话过去,门就被敲响,何楚问了一声,外面传来阮奕的声音。
何楚犹豫了一下,总是想起他今天在医院苍白的脸,伸手打开了门。
门外的阮奕,垂下眼睫冷淡看了他一眼,就带着另一个人进来,也是一个Alpha,手里拎着一个公文包。
阮奕自然而然地坐在了昨天刚刚和何楚谈判过的餐桌旁,跟着他一起来的那个Alpha站在他背后,两人的目光,一道冷淡,一道客气,都看向何楚。
“何先生,请您过来坐。”
突然间,他的家就好像不是他的家了。,何楚觉得有些冷,右手抱着左胳膊走过去,目光下意识看向房间里他还算熟悉的阮奕。
而阮奕的眼睛像是反光的冰面。
他身后的Alpha先自我介绍了一下,说:“您好,我是阮总的律师,程礼,阮总委托我来与您谈他儿子的抚养权问题。”
何楚后颈像是被人猛地抽了一鞭子,嘴唇张合:“什么?”
律师程礼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是放弃抚养权声明书,说:“您可以看看上面的条例。”
看何楚站着不动,程礼挑了重点阐述:“您这些年支付的抚养费,阮总会以二十倍的数目补偿给您,如果不满意您可以再加。”
何楚知道阮奕是想要何辛的抚养权,只是没有想到来得这么快,也不清楚这些让他难堪的话,到底是律师自己要说的,还是阮奕交代的。
他嘴唇发白,开口的时候像是含着寒气:“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什么都不会答应,请你们离开我的家。”
阮奕嗤笑了一声,示意程礼先出去,然后站起来,压迫感很强地走到何楚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还记得我昨天给你看的东西吗?今天我不带走何辛,蓝姝好的新闻就会登上头条。”
“她现在在联邦新洲,就是她帮你改的国籍那里。现在那里还是晚上,新闻发出去,她的团队来不及处理,我也会通知我旗下的影院下映她所有电影。”
阮奕的手搭在何楚的后颈,忽视了何楚眼中的惊惧,说:“还有吴怒,他那个公司,一年前出过一次事故,我可以找到那家人,让他们告他,不死不休。”
阮奕说的事,何楚都知道。蓝姝好以前恣意轻狂,做过的事只是她的身份不允许——偶像迷人的地方就在于能满足幻想,要是被拉下神坛,那根导火索引燃火药,炸起的尘烟会把之前那些闪闪发亮的都变成过错。
而吴怒的公司是他的心血,现在的所有都是他一个人辛苦搭建起来的,但是对阮奕来说,弄垮它太容易了。
“他们两个帮了你,现在该是你还他们了。”阮奕把笔放到何楚手上,握紧他的手,带着他到那份文件面前。
何楚被阮奕从后抱在怀里,手被他带着放在那份白纸黑字的文件上,这比阮奕给他的威胁还要让人挣脱不开,他慌张道:“你要是想看何辛,我不会不让你见他,而且我会照顾好他,他不能离开我。”
“你怎么照顾他?”阮奕箍着他的腰,像是紧紧抱着他,声音冷得不近人情,“你能给他什么?你凭什么让我的儿子跟着你在这里吃苦?”
何楚浑身的血液都凝住了,他又变成了几年前那个张口不能言的哑巴,他能给何辛的爱和陪伴,就像他当初给阮奕的爱情和真心一样,在阮奕面前都是不值得一提的。
何楚抬头看向阮奕,脸色灰暗,眼中含着竭力忍住的泪,张嘴喃喃:“我不能没有他……”
阮奕对上他泪光闪动的眼睛,心底痛得麻木,眼前像是起雾了,又不慌不忙提出了自己的条件:“你可以来看他,只要你回到我身边。”
阮奕绕了这么大一圈,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一切都在他的计划里面,他要让何楚再也不敢走。
只是没有想到要把何辛从何楚身边带走,会让他这么痛苦。
阮奕看着何楚的眼睛,一字一句说:“一分钟,否则我会让人把准备好的新闻稿发出去。”
何楚站在前后都没有路的峭壁上,落笔的时候,心如刀割。
阮奕站在他背后,胸膛贴紧何楚纤瘦的后背,沉而无声地吸了一口气,心魂落地。
作者有话说:
哇!大家早睡早起鸭,么么哒 谢谢支持和喜欢
第二十六章
阮奕让程礼来把文件收走,他站在门口,没有马上回头,何楚站在后面,或许就在看着他。
现在明明已经如他所愿能留下何楚,阮奕却没有办法一如既往地狠下心来,转过头继续一条条地提出自己的条件。
阮奕能有什么条件,他所做的一切都是附庸,唯一想要的只有一个何楚。
刚才只差一点,他就要败在何楚的目光下,可是阮奕想不到自己还能有什么办法留下何楚。
当初何楚走得太干脆,也太绝情,让阮奕太疼也太怕。
他回头与何楚的视线在半空中交会,没有走出半步。
何楚站在光影间,好似一抹削薄的剪影,竭力忍泪的眼睛看着阮奕——阮奕从他眼中看到了恨,心中大恸。
他狠狠掐了一下眉心,出门拿出烟盒的时候,手控制不住地发抖,点燃的火星像是落进了阮奕的眼睛,稠黑的眼瞳有烫人的猩红。
从选择和汪其悦结婚的时候,阮奕就知道自己在做一件无法挽回的事,他想要目不斜视继续看着自己的目标,却又偏偏舍不得何楚。
就像展钦说的那样,当初他要是无所谓,就不会在何楚身上设计了一层又一层,而且他知道何楚不会想要自己强加给他的身份。
没有人会忍受自己的爱人娶了别人,而自己只能接受一个备受唾弃的身份。
阮奕明白自己会伤害何楚,尤其是当年知道何楚的无辜后,何楚那天泪流满面求他不要离开的样子变成了心口的刺藤,他自认为的理所应当也不能再给他平静的伪装。
而阮奕没有后悔补偿的机会,迎接他迟到懊恨的是五年的求而不得。
经年后的再逢,阮奕又不得不面对“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阮奕甚至细想了何楚是否还会爱他。
阮奕把一切都考虑了进去,何楚的感受和反应也在他意料之中,只要阮奕和以前一样狠心冷静,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怕。
但是他不想怕,懦弱的人才会害怕输,阮奕不是受苦的伟大殉道者,他自负冷血,即使用尽卑鄙的手段,也要高高在上俯视一切。
阮奕按灭了手里的半支烟,他没有什么烟瘾——他不会允许自己对什么上瘾,敛尽了神色,重新回到房子里面。
何楚在厨房做何辛的营养餐,专注地切着一根胡萝卜,背影纤瘦安静,柔软的短发落在白皙修长的后颈上。
他还是没有办法很快理解阮奕让他签下字的那份文件会带来什么,只觉得自己要找点什么事做,好像停下来就会倒在地上,没有力气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