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奏(骨科年上)(68)

　　“但是……但是……”陈家男但是了半天，最后自暴自弃似的说：“我只是担心我做出这个决定是不是太草率了，我是不是应该再多考虑考虑。”
　　陈茂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陈家男，你可真是个作精。”
　　作精陈家男只好说：“那我自己再好好想想。”便匆匆忙忙挂断了电话。
　　军训的时候陈家男有大把大把的时间用来想自己和魏明胥的事情，奇怪得很，虽然陈家男觉得自己草率，但也并没有想跟魏明胥反悔的意思。魏明胥真正谈起恋爱十分克制贴心，他没有不分时间场合地给陈家男发消息，一来他自己工作也忙，二来成熟男人是不会做那种幼稚蠢事的。
　　陈家男定时定点收到魏明胥的问候，晚上吃过饭以后还能收到视频邀请。陈家男臭美得很，如果他洗过澡了，就会跟魏明胥视频，如果没洗，身上还臭烘烘的，那就只打语音电话。
　　陈茂其实说得没错，在他们二人之间，魏明胥比陈家男更热切，但是他能控制得住自己，让这种热切以一种润物细无声的状态缓缓流淌开来，陈家男自己也沉溺其中。
　　比如魏明胥会问他晚饭吃得好不好，如果陈家男说了有什么想吃的，第二天就能收到派送过来的食品——而这在训练基地分明是被禁止的，魏明胥八成还是去联系了军训总指挥。而联系的时候魏明胥大概又特地表示过不要单独关注陈家男，所以至今也没有什么特殊目光集中到陈家男身上。
　　陈家男对此十分受用，又火速把自己的心得体会通报给了陈茂，陈茂见多识广地说：“我跟你说，老男人真的懂得疼人，尤其是他对你上心的时候，简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陈家男犹豫地开口：“那如果他有一天对我不这么好了呢？”
　　“陈家男，再热的一颗心，也得你捂着才能热得更长更久，如果你只等着这颗心来温暖你，而你只管双手插兜，那揣个火炉子也会凉。你自己揣摩吧，我是觉得你也别太端着了。”
　　在陈家男的犹豫不定之间，军训结束了，他晒黑了点，魏明胥来接他的时候，他就连头也不想抬。上了车魏明胥还笑他：“怎么，还不好意思见我了？你什么样子都好看，别藏了。”
　　陈家男不知道自己萌生的这点难堪算不算得进“为悦己者容”这一类里，只是他觉得自己黑黑的不好看，就显得精神恹恹。
　　低着头做鸵鸟做久了，陈家男猛地一抬头，却发现魏明胥没往回家的路上开，他赶紧转头问魏明胥：“你干嘛！这是到哪去！”
　　魏明胥眨眨眼睛，说：“给你一个惊喜。”


第81章
　　魏明胥把车开到了公司楼下，陈家男诧异地问他：“来公司做什么？”
　　魏明胥神神秘秘地不告诉陈家男，只让陈家男跟着他上楼。这一天是周末，公司里除了值班的保安，就只有极个别加班的人，陈家男一路跟着魏明胥穿过公司办公区，也没见到什么人。
　　陈家男以前没来过总经理办公室以外的楼层，魏明胥的办公区独占一层，除了他自己的办公室和会议室以外，还隔出来几个功能区，诸如公司荣誉展示、发展规划之类的，想必是会在这里接待一些重要来访。
　　陈家男第一次来办公区，不免好奇，他探头探脑地四处望，魏明胥搂过他的腰，说：“跟着点，这里边绕得很，待会儿别丢了。”
　　魏明胥动作自然得很，就像做了千百遍一样，陈家男被他这样一搂，整个人就撞进魏明胥怀里，撞得他脸也羞红了几分。
　　魏明胥很快就带他走到一间办公室门前，他刚想打开办公室，想了想又停手，拉着陈家男的手放在门把手上，然后捂住了他的眼睛，说：“你来开门，我数一二三，就松开手。”
　　陈家男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魏明胥蒙住了眼睛，他只好旋转把手，门开了，魏明胥贴着他的耳朵低声说：“一、二、三。”
　　陈家男眼前是一片绿油油的沙盘，沙盘很大，整个办公室只留出来一圈用以参观的位置。魏明胥拉着他进了办公室，随手关上门，又去拉上了窗帘。极为挡光的窗帘一拉上，办公室里就陷入了昏暗中，陈家男这才发现，沙盘上还亮着灯，一闪一闪的。
　　魏明胥打开灯，问陈家男：“喜不喜欢？”
　　陈家男有点不可置信地问他：“这……这是哪里？”
　　“东镇，包括西水村在内的整体开发规划效果图。”魏明胥说。他似乎有点遗憾，用手抚过沙盘外围的玻璃挡板，说：“本来应该带你去实地看看的，但是一期工程比预想进度慢了些，还没做完，只能再等等了。不过惊喜还是要给你看，沙盘效果图，你先将就一下。”
　　陈家男整个人都有些愣了。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魏明胥都没提过对东镇的建设，陈家男偶尔会想起来，但因为总是和魏明胥闹别扭，又忙于学业，也没有关注过项目的情况，此刻完整的沙盘铺在他的面前，陈家男居然有一种想落泪的冲动。
　　他的鼻头也确确实实酸了，有点呜咽地说：“我……我都看不出来了。”
　　魏明胥把他搂进怀里安抚地拍拍他的背，问：“那你喜欢吗？”魏明胥的表情看起来像天底下所有在另一半面前喜气洋洋求表扬的幼稚大男孩一样，带着一点得意劲儿说：“初稿是我亲自画的，整体框架都是出自我的手，下边的人只做了细节部分，我是不是特别厉害？”
　　陈家男破涕为笑，说：“你好不要脸啊！”
　　过了最初的那股子震惊，陈家男情绪终于稳定下来，魏明胥便拉着他的手，绕着沙盘跟他具体地解释每个区域的规划设计，还说中途如果陈家男有什么建议和想法，都可以按照他的来。
　　陈家男嘿嘿笑了，点着魏明胥的胸口控诉他：“你就是那种会在网络上被人千刀万剐的万恶的甲方。都已经做好沙盘了还改什么改，我又不懂这些，现在这样我就觉得很好。”
　　魏明胥闷声笑了，过了一会儿又问陈家男：“那你愿意有机会跟我一起去实地看看吗？”
　　陈家男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说：“好。”
　　说是一期工程完工近在眼前，可真正完工的时候，已经快到陈家男的生日了，魏明胥跟陈家男说起这件事，陈家男便笑嘻嘻说：“那可以去那里给我过个有意义的生日啊，去年生日就在那里，今年也在那里，故地重游了。”
　　陈家男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来，魏明胥又想起自己当时狗急跳墙对陈家男的威逼恐吓，他脸上有点挂不住，讪讪道：“你如果想，那也可以。”
　　于是他们就坐上了故地重游的飞机。陈家男上了飞机，先靠着魏明胥睡了一觉，大概是半梦半醒之间回忆起了魏明胥做过的糟心事，陈家男一醒来就控诉魏明胥：“我刚刚梦到你之前又亲我又摸我又吓我了！”
　　他头发睡得乱糟糟的，半个人还裹在小毛毯里，看起来格外不具备杀伤力，但是眼睛却死死地盯着魏明胥。
　　魏明胥到底心虚，干咳两声，说：“我这不也是无可奈何釜底抽薪吗？”
　　陈家男言简意赅地回答他：“屁！”
　　来接他们的还是省城分公司的老熟人何铭，不过这次陈家男的身份不一样了，魏明胥在机场就难掩春风得意之情，在一派萧瑟秋风里也要大声向何铭说：“何铭，重新认识一下，你的小老板，我弟弟。”
　　何铭早就听说大老板丢了许多年的亲弟弟找回来了，一直没见过，却从没往陈家男的身上想过，现在一想，当时浩浩荡荡援助东镇的项目，想来也并不是什么天降馅饼砸在分公司头上，而是陈家男面子使然。
　　不过很快魏明胥就替何铭答疑解惑了。他们一下飞机就先赶往东镇，准备都实地看过以后再回到省城。何铭在车上向陈家男详细讲解了整个项目从孕育到落地的全过程。
　　“当时咱们和西南那边的分公司都递了方案，总公司还派了调研组去西南那边考察，其实我当时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因为跟西南那边确实没有什么优势，后来还是小老板……”
　　何铭说到这里，魏明胥抬手示意他暂停，然后对陈家男说：“东镇项目少不了你的原因，但是我也并不是昏聩到这种程度的人。帮扶东镇有很多种方式，现在这个只是方案规划都很合适而已。”
　　魏明胥也抬眼看向何铭，说：“集团在去年年初就提过对接精准扶贫的项目，在这个大前提下，西南那边的项目虽然落实容易推进快，但并不比这边具有典型性，我这样说你明白了吗？这个项目并不是因为我的弟弟来自这里，我就生搬硬套、乾坤大挪移一个项目过来的。”
　　何铭闻言，连连点头称是，这才又说起别的。
　　陈家男一路都在扮演忠实的听众，直到临下车前，他才趁着何铭不注意小声对魏明胥说：“你刚刚好帅。”
　　魏明胥捏捏他的鼻子，低声说：“是吗？帅到你这个小花痴了吗？”
　　陈家男还想再跟魏明胥调调情，可是何铭看过来了，他只好飞快地蹿下车，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整个东镇已经焕然一新了，一期工程是景区的主体工程，已经完全建成，只等着挑个良辰吉日揭牌迎客。旅游行业说到底是六个点：吃住行游购乐。作为后续工程的吃住购工程，现在也正在紧锣密鼓地建设当中，魏明胥说明年的这个时候就能建成使用了。
　　陈家男问魏明胥：“那现在没有住的地方，怎么开张？”
　　魏明胥领着陈家男慢悠悠在东镇的街道上闲逛，说：“镇上有商业头脑的人已经开始将自家住房改造成民宿旅社，但是毕竟和旅游业发达的省份在观念和执行力上都有差距，集团希望这边省委来发文推广一下，先由个人落地东镇开店。”
　　陈家男问题多得很，又问魏明胥：“那镇上如果已经开了那么多旅社宾馆，将来建好的酒店哪有人去住了，这不是和酒店抢生意吗？总不能到酒店盖好再把人轰走吧。”
　　魏明胥便耐心地跟他解释：“酒店和民居面对的受众目标是不一样的，酒店的受众可能更多来自于旅行团的大批量客人。在旅游业刚刚起步的时候，大批量顾客少，是需要散客来做口碑的时候，懂吗？”
　　魏明胥几乎没有这样跟陈家男讨论工作上的事情的时候，之前陈家男不了解这些，仿佛也不太感兴趣，再之前魏明胥根本没想过跟小情人还要聊这些话题。但现在陈家男流露出自己对这些问题的关注，魏明胥心里也是十分开心的，他也希望陈家男能逐渐成长为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人。
　　陈家男以前在西水村的时候，觉得这里山水枯竭干瘪，灵魂也万分拘束，着实没有任何吸引他的地方。
　　这会儿和魏明胥停停走走，便走到了景区的观景台上。魏明胥远远地指给他看：“那边栽种的都是已经成活的植被，这是景区的第一批工程。是希望能打造出荒漠和绿植共生的景观。”
　　已到深秋，落叶类树木枝叶凋零，并不是什么欣赏美景的好时候，陈家男有点遗憾，说：“如果夏天来，肯定很好看吧。”
　　魏明胥点点头，说：“旅游业季节性时令性很强，到了秋冬，客流量本身也会骤减的。”
　　魏明胥把整个东镇的具体规划设计一一指给陈家男看，观景台建在景区最高的山坡上，几乎能把整个景区尽收眼底，陈家男远远看着，仿佛能听到远处茂密丛林中树叶沙沙作响，发出低沉又悦耳的和鸣。天空碧蓝如洗，飞檐斗拱、碧瓦飞甍都在日光下闪着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