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奏(骨科年上)(30)
“结婚对象是你自己挑的,出尔反尔是其一,订了婚还要养着情人是其二,处理不好情人的问题,也安抚不好未婚妻是其三,你到底要被感情牵着鼻子走到哪里!你有没有一点一把手的样子!”
“一个把控集团命脉的当家人,管不住自己身下二两肉,为了床上那点儿快活就要拿钱去做消遣,你不知克制检点,只能一事无成!”
“你有没有想过家里以后要怎么认回你弟弟,有没有想过公开认回弟弟对集团声誉造成的影响,又想没想过不公开认回你弟弟,对他情感上造成的创伤!你但凡克制忍耐,但凡细心周全,也不会做如此荒唐的事情!”
“刚才我说的一切,你能承担得起责任吗?你身上背着这么大一个集团,要养活企业成百上千上万的人,你以为坐在这个位置上是让你逍遥享受的吗?”
……
第39章
魏衡远打累了,撑着手杖站在一旁大口喘气,魏明胥在整个过程里没有说一句话,也没喊一身疼,他面色苍白,忍到冷汗都冒了出来,尽管摇摇欲坠,却依然坚持不要瘫倒。
魏夫人擦了擦眼泪,对魏明胥说:“明胥,从小到大,你爸爸想揍你的时候,妈妈总是拦着,但这回妈妈没有拦,是因为我也觉得,你做的实在是太过分了。”
她叹了口气,说:“你说你弟弟他身上有个纹身,跟胎记的位置一样。但你看见那个纹身,却从没联想过弟弟的胎记,你想过这是为什么吗?胎记是你弟弟身上最容易被分辨被认出的地方,我以为你找了弟弟十多年,对这个位置早就烂熟于心,可你没有。”
魏夫人平复了一下心情,起身准备离开书房,她缓慢地说:“因为你并没有把你的情人当做一个人,他在你心里和弟弟是不一样地位、阶层的,你打心眼里认为这样的小人物并没有什么值得你耗费时间的。明胥,你太侮辱人,太糟蹋人了。”
魏衡远跟着夫人一同朝外走,魏明胥终于艰难地开口:“爸,我回来之前,已经跟公司里交代过了,未来一段时间,可能要有您来主持公司事务。”
魏衡远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但用手中的手杖狠狠地在地上敲了一下。
书房里只剩下魏明胥一个人,他还保持之前直挺挺跪好的姿势,思绪却已经飞了。爸爸妈妈知道了,这才只是刚开始,旁人知道了他都不怕,但他仍然没有想好要怎么向陈家男开这个口。
一想起陈家男,魏明胥心口又涌出甜蜜而苦涩的滋味。不知道陈家男现在在国外是不是一切顺利,这么傻的人一个人就跑国外去了,魏明胥心里总是放心不下,牵肠挂肚,却又无法表达。
他又翻出陈家男发给自己的短信,来回看了三五遍,才小心翼翼地打字:“等你回来,带你去吃好吃的赔罪,好不好?”
陈家男在那边秒回:“你不是让我再也不要出现在你面前了吗?我不吃你的饭!”
魏明胥忍着疼笑出了声,回他道:“是我做错了,我不应该那样说,以前也不应该那样做。”
陈家男回得很快,像个警觉的小仓鼠:“你为什么突然讲这么煽情的话?我们合约已经解除了哦,我不怕你了。我可不会上你的当,让我仔细想想。”
透过字符和表情,魏明胥能感受到陈家男的活力和元气,他又想到魏夫人说的自己糟践人,回忆起陈家男跟他在一起的时候那种局促茫然、颓唐丧气,魏明胥也深深地觉得自己真的太不懂得怎样去珍惜陈家男身上最宝贵的东西。
他根本不配拥有陈家男。
魏明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昏倒过去的,只是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自己房间的床上了。魏明胥对这间房并没有什么感情,全家搬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去了国外读书,之后回来的日子并不算太多,再往后他就投身军营,接管家族企业后又住在外面,这里于他而言实在是十分陌生。
要说起来住在这里的大多数时候都只有他的父母,他们守着空荡荡的大房子,留着属于大儿子和小儿子的房间。魏明胥这样想着,难免觉得灰心,他无法想象自己的父母是如何接受了自己说出来的一系列残酷现实,人生的大喜大悲居然要在短时间内逐个体验。
正在想着,房间门被推开了,是魏明胥的母亲端着药进来。她把药放在床头柜上,拉了把椅子坐在魏明胥床边,说:“身上都是淤青,妈妈现在给你擦擦药吧。”
魏明胥解了上衣趴在床上,感觉到清凉的药膏一点一点被温柔地涂在自己身上,背上那种火辣辣的灼热感立刻减退不少。魏夫人缓慢地上着药,开口问他:“明胥,你想过以后怎么办吗?”
魏明胥趴在枕头上,说:“肯定是要认回来的。”他侧着头偏向魏夫人,说:“弟弟我必须要认回来,我喜欢的人,我也不想放弃。”
魏夫人上药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魏明胥感觉到眼泪一滴一滴落在自己背上,魏夫人哽咽道:“可是明胥,真的难啊。”
魏明胥不敢回头看母亲的眼泪,他只能像一只鸵鸟一样把头埋在枕头里一言不发。魏夫人还在坚持给他上药,她带着哭腔说:“就算你,还有我跟你爸爸,我们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不在乎外界的影响,你弟弟他能不在乎吗?你已经伤害他那么深了,怎么还能再在他心口上插刀呢?”
“我会保护他。”魏明胥说。
“你怎么想得这么简单轻巧呢?”魏夫人哭着说,“不管怎么说,先让妈妈见一见他吧。”
魏明胥忍着疼翻过身来,说:“我还没想好怎么告诉他,所以……可能还……暂时见不到。”
魏夫人把脸埋在掌心里,她一直在哭,哭得眼皮浮肿面色苍白,整个人已然憔悴不堪,魏明胥心中更难受了,父母已经为此让步无数,可却因为自己做的混账事而无法让父母满足一点点细小乃至卑微的愿望。
魏夫人终于又说话了,她说:“妈妈求你了,明胥,哪怕不告诉他事情真相,哪怕只让妈妈远远的看一眼也好。他也是妈妈的儿子啊。”
魏明胥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说:“好,我找合适的机会让您看看他。”
魏夫人的眼泪终于有了停下来的趋势,她擦了擦眼泪,说:“给妈妈说说你弟弟吧。”
魏明胥不想让母亲再为陈家男坎坷的成长流泪,但这显然不现实,他不想欺骗任何人,也不想用什么溢美之词来填补陈家男穷困潦倒的成长史,他想了想,缓慢地开口了。
“他被买他回去的奶奶养大,总是一边送他读书一边让他干活,老太太守寡多年,儿子死了以后儿媳也跑了,养他长大就是为了给自己养老送终。他十八岁就从村子里出来打工了,学没上完,一方面是因为穷,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读不下去吧,那边的环境就是那样。他在他同乡开的理发店做了两年,同时打两份工,跟了我以后就没再工作了。”
魏夫人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十分艰难地开口问道:“那,那你和他,是怎么回事?”
魏明胥老老实实回答:“当时他在会所做服务生,我去会所的时候,他撞到我,为了不被刁难,喝了我的酒,然后就……就那样了。”
魏夫人忍不住趴在床边伤心痛哭起来:“只是撞了你一下,你就要让人喝你的酒做你的人,这还叫不被刁难吗?明胥,这是你作孽还是我们做父母的作孽啊?”
关于那天的场景,魏明胥其实记得很清楚,他并非强迫陈家男从了自己,哪怕陈家男喝下酒,他也给了陈家男离开的机会,陈家男一直没有拒绝,这在当时看来是你情我愿的事情。
但魏明胥不想狡辩,当时当日他对陈家男的宽容不过是胜券在握时的一点情趣,哪怕陈家男临阵退缩,自己也一定会想办法再把陈家男弄到手,因为他忘不了看见陈家男的那个瞬间自己的心动。
魏明胥艰涩地开口:“跟白家确定婚事了以后,我还没跟他断掉,白锦艺不满意,所以绑架了他,他跟白锦艺保证会离开我的时候说的话又被我听到,我做了一些,很伤害他的事情,他主动跟我提了分开。”
魏夫人抬起头,眼神有些凌厉:“所以你知道你的情人是你弟弟的事情以后,就让白锦艺主动提出解除婚约了是吗?因为白锦艺绑架的把柄在你手里?”
“我只说了解除婚约,没有说家男是我弟弟的事情。”
魏夫人一个耳光落在魏明胥脸上:“所以如果你不知道那是你的弟弟,这件事就会被囫囵揭过,你们按计划结婚是吗?”魏夫人甚少有疾言厉色的时候,但此刻她的语气非常严厉:“你包庇纵容一次未婚妻的绑架,就等于包庇一个定时炸弹留在你身边,追名逐利已经让你变得是非不分了吗!怪不得你连自己的亲弟弟都认不出来。”
魏明胥这些天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次自己错了,但这一次他仍然非常诚恳地说:“是我错了,妈妈,是我鬼迷心窍。”
魏夫人按了按太阳穴,疲惫地说:“那你弟弟人呢,现在在做什么?”
魏明胥犹豫了一下,照实说:“他……他现在在国外,做代购。”
这个答案显然让魏夫人也愣了一下,好半天才说:“那也还好,毕竟是自己赚钱,就是太辛苦了,他在哪里卖东西,让妈妈也看看。”
魏明胥没料到话题会是这个走向,他只好说:“我现在也不知道,待会儿我联系助理让她问一下。”
魏夫人起身准备走了,走之前她又警告魏明胥:“多关心你弟弟,不要让他在外面吃苦头,做生意的时候也不要被骗了。家里的事情选合适的机会告诉他,但是不许你再打他的主意,你要再敢动他一根手指头,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魏明胥无奈地叹了口气,应声道:“我知道了。”
魏夫人还是不放心,又说:“你跟妈妈发誓。”
魏明胥只好把三指并拢举起来说:“我发誓,我不会再动弟弟一根手指头。”
魏明胥被母亲大人亲自上了枷锁,颓唐地躺回床上,背上的伤骤然一躺下,疼得他龇牙咧嘴。魏明胥苦笑着想,挨了这么一堆噼噼啪啪的揍,结果就是给陈家男上了个保护锁。而被无形中保护起来的陈家男呢,他现在还不知道在干嘛。
陈家男在干什么呢?他在装修自己的淘宝店,他人美嘴甜,跟在几个资深老代购后边跑了几天,老代购们给他传授了不少经验,陈家男按照前辈的叮嘱,兢兢业业地奉行。
但是陈家男不会做图,偏偏要求又多,属于手上只能画出和火柴人,心里已经把它认定成真人模拟的那种,所以陈家男脑子里乱糟糟堆着一大堆想法,还是只能趴在酒店的大床上和一大箱子货相处。
陈家男是个实干家,淘宝店都花钱买了,说什么也得开起来,他干脆公开喊话:“有人会制图吗?救救孩子。”
Laura负责跟紧陈家男的动态,看见这条消息立刻截图给魏明胥,魏明胥回得很快:“你假装别人看到这个,去帮他做,做好了问他要做什么。”
Laura是正经的行政管理高材生,平时把PPT做得得心应手,征服了不少客户,她没想到自己还有去给人装修淘宝店的一天,而且还是匿名的。
陈家男对谁都不设防,他的话很好套,三两句就说出了想法,Laura赶紧把问出来的答案呈报给魏明胥。
魏明胥龇牙咧嘴靠在床头想了一会儿,始终对陈家男一个人在外面不放心,便说:“你现在给我订票,然后问到他的酒店,我要过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