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奏(骨科年上)(24)
陈家男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咬牙承受着魏明胥的惩罚。
陈家男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哭的,他只觉得疼痛突然停止了,他睁开眼睛,魏明胥正站在床边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陈家男想自己这一刻肯定是非常难看的,整个人凌乱而又狼狈,他想坐起来,但是后边太疼了,只好一动不动地躺着。
魏明胥转身出去,没过一会儿他又进来了,手上拿着药膏,说:“我给你上药。”
陈家男这才知道自己后边儿八成是伤着了。
或许是太绝望了,又或许是刚才的事情终于让陈家男下定决心,魏明胥坐在床沿低着头为他上药,他还保持着双腿大开把自己最私密的部位展示给魏明胥看的姿势,但是他的头脑从没有比这一刻更清楚的时刻。
“魏先生,我不知道您的愤怒从何而来。您的未婚妻把我迷晕绑走了我,我为了自保说的那些话又被你听见,但你想要什么呢?”陈家男把头偏向一边,他的眼泪很快就打湿了一小片床褥。因为哭着的原因,陈家男的声音有些哑,听起来更觉得可怜“你想要感情吗?郁汀对你有感情,你让他不要心存妄想。我说对你没有感情,你也要这样对我。”
陈家男说得很慢,语气也很平静,但魏明胥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他是不太会安慰人的,只能笨拙僵硬地说:“是我太着急上火了,那……你别哭了。”
陈家男倒是不知道自己居然还在流眼泪,他把手覆盖在眼睛上,瓮声瓮气地说:“我刚刚才想明白,我对你是有感情的,你想想啊,你长得这么帅,又有钱,家世也好,虽然脾气差,但每次生气也不会生太久,生气的时候还很好玩,还是我长这么大第一个有亲密关系的人。我从小地方来,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看见你就觉得世界就是这样。”
魏明胥的药已经上好了。陈家男的眼泪是最能击中他的地方,他在陈家男面前总是会暴露出最恶意、最苛刻的一面,连魏明胥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他猜测或许是因为陈家男在他心里是一个无枝可依的可怜人,自己是他唯一的攀附依靠,所以自己才会这样有恃无恐。
但是,每一次,魏明胥满怀恶意地伤害了陈家男以后,看见陈家男的眼泪,他都觉得陈家男随时都会离开他。
床上一片狼藉,魏明胥把陈家男抱起来,想让他去客房躺着。陈家男乖顺地搂着魏明胥的脖子,魏明胥双手捞着他的膝弯,觉得陈家男比自己想象中还要轻。
去客房的路很短,陈家男的话也很短,他把头靠在魏明胥的肩窝里,小声说:“我感激你,崇拜你,羡慕你,也仰慕你。但是我不想做插足你家庭和婚姻的那个人,合约解除吧。”
魏明胥迈入客房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即他神色如常地把陈家男放在客房的床上,又给他从柜子里拿出一床干净蓬松的被子盖好。他没有什么反应,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有开口的时候才显得十分艰难,他说:“好。”
陈家男松了口气,他终于说出了一直想说的话。见魏明胥神色还好,陈家男开口说:“是我违约在先,钱我会退给你,违约金如果你收太多的话,我会还不起,所以最后请求你高抬贵手。”
魏明胥觉得胸口一滞,他憋闷不已,只想离开这里。他匆匆说:“不用,都不用给我,算我补偿你的。”然后他飞快地离开了这个自己来过许多次的屋子。
魏明胥站在电梯里,他想自己以后不会再来这里了,他会结婚,会按部就班地过他的人生,以后也不会再有情人,他不想再有情人了。一纸合约束得住旁人,束不住他。
陈家男的眼泪让他害怕。
魏明胥从军十年,军队锻炼了他的体格也磨练了他的意志,他很少有害怕的东西。在商场上也是一样,他遇鬼杀鬼,遇佛杀佛,俨然一副金刚不坏之躯。
但其实他怕的东西很多。怕看到家里那间一直留着的属于弟弟的婴儿房,怕想起弟弟稚嫩可爱的样子,怕梦见弟弟奶声奶气地窝在他的怀里喊他哥哥。
现在他又有了新的害怕,他害怕陈家男的眼泪。
由爱生怖畏。
第32章
陈家男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见了什么醒来已经不记得了,奇怪的是醒来也不觉得疲惫,仿佛焕然一新的样子。魏明胥这套房结构好,主卧客房都朝阳,大片大片的阳光不要钱似的洒进来,陈家男掀开被子,赤着脚站在窗边深吸一口气。
他心里觉得有些空落落的,但是同样又有种难言的期待,这是天气很好的一天,天空高远,陈家男推开窗户,他知道自己自由了,伴随着一点点心脏的抽痛,他终于自由了。
猛然间恢复自由身,陈家男忽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还残留着魏明胥先前因暴戾而留下的痕迹,陈家男伸手抚摸过自己的皮肤,一边体会因手指拂过而战栗的感觉,一边闭上了眼睛。
这就是魏明胥留给自己的全部了,一边是前所未有的舒爽和广阔视野,一边是不可忽视的疼痛和伤痕。但留在身体上的疤痕总会消失褪去,可魏明胥带陈家男看到的新的天空新的世界,却永远不会从陈家男脑海里减退。
陈家男是感激魏明胥的。
可感激归感激,这段关系结束了,陈家男的心里也终于解脱了。他不再背负破坏魏明胥未来婚姻和家庭的心理负担,尽管心中存留难以挥去的怅惘,可对于前二十年都活得不由自主的陈家男而言,自由的意义远大于情感。
终于自由了,陈家男不想停留在失意的情绪当中,他决定出门逛逛。
陈家男没跟任何人打招呼,上一次的签证还没过期,陈家男索性就买了机票准备再去散散心。魏明胥真的改变了他,他还记得自己刚跟了魏明胥的时候,自己畏畏缩缩在商场专柜买东西的状态,但是现在,哪怕他肚子里仍然没有几句会说的英文,可搭乘上国际航班的时候,他的心里却没有任何恐慌茫然。
这是新生活的开始,陈家男理所当然要尽情放飞自我。他又捡起自己荒芜了好几个月的微博账号,开始疯狂分享他的旅行游客照。
陈家男说不上自己是真的十分开心,还是用忙碌的旅行来填充自己,让自己显得开心。但是他能确定的是,自己总会想起魏明胥。猛然间离开他了,他会想魏明胥的婚事临近,会不会根本不记得自己是什么人,又或者以后还会包养别的小男孩,让别的小男孩仰慕不已。
陈家男又有点怨恨魏明胥了。
他躺在沙滩椅上晒太阳,又想起魏明胥曾经也在沙滩上嗤笑他不会游泳。现在陈家男学会游泳了。魏明胥改变了他这么多,是不是也会改变别人呢?
陈家男想,魏明胥是不是根本不会喜欢任何人,他只是享受救世主的感觉。否则他怎么会在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以后又轻易抽身了呢。陈家男总觉得有些不甘心。
陈家男又觉得自己反复无常,说合约解除的是自己,先前魏明胥也并不是没有续约的意思。想起几年前自己兢兢业业渴望有人能包养自己,陈家男觉得自己的道德水准被魏明胥提高了很多,分明已经出来卖了,还卖得如此有节操,都不愿破坏别人的家庭。
他知道自己不能这样,只能用疯狂的照片分享来填补自己的失意。
粉丝调侃他说是不是打算走上所有网红的必经之路开淘宝店做代购了,所以才又跑到国外去撒欢。
一语惊醒梦中人。陈家男早就想做点自己的事情,虽然做过两年的造型师,但陈家男的造型天分实在是有限,只能中规中矩地做好,如果做经营管理工作,他又始终担心自己做不好。
他现在可不像陈茂,别说陈茂天生聪明机灵,开店也不在话下,就算陈茂开砸了,还有他的金主给他收场。陈家男是万万不能赔本的。
眼下来看做代购居然是一件既能赚钱风险又低的事情。趁热打铁,陈家男先学习观摩了一下代购一般都怎么做。
陈家男的人生经历可以泾渭分明地划分,没被包养的时候因为穷,屈臣氏已经是极限,万万拿不出钱来供养代购。被包养了以后,陈家男骤然暴富,一应装备都从专柜采购,而他又不像陈茂,喜欢收集什么海外限量,追求到手速度,所以也不怎么需要代购漂洋过海的折扣。
故而陈家男准备做代购的时候,对于如何开始,还是有些茫然,没办法,他又去骚扰了陈茂。
他没好意思给陈茂说自己要做代购了,虽然陈茂以后总会知道,但是现在陈家男还不想在自己的创业起步阶段被陈茂质问,为什么好端端的贵妇不做,要开始干活了。陈茂那么敏感,肯定会猜到的,到时候又免不了一通解释。
陈家男只说自己想买点东西,然后按照陈茂的推送加了几个代购的微信,顺着朋友圈翻了翻,不禁深深叹服:手指划拉了三次都没看完一天发的朋友圈,世界上果真没有一样事情是容易的。
看好了经营模式,陈家男对自己信心满满,他想着自己大小是个网红,就算有一半的粉丝都是僵尸粉,还有一半的活粉呢,做成了就当是个事业,做不成,就当自己花钱找乐子了,以后再想别的出路。
想明白这一点,陈家男立即行动,先注册了新的微信号,又在微博上热热闹闹打了条广告:“贵妇代购,诚信至上,人肉背回,绝不掺假。”
陈家男的代购生意风风火火地开始了,虽然广告一发出去就被争议淹没,评论里一片吐槽,诸如最爱的网红也跟普通网红殊途同归啦,贵妇人设崩了之类的言论不绝于耳,可尽管如此,陈家男的代购专用微信号还是被加爆了。
有的人一点也不客套,加上陈家男就开始下订单,指定要货,陈家男手忙脚乱地趴在酒店的大床上找了纸和笔开始记。虽然是临时兴起的决定,但是一整晚下来,陈家男要买的东西已经记满了一整页A4纸。
陈家男兴奋地觉都睡不着,第二天早早就跑到商场里,不得不说陈家男天分使然,只看了别人的经营模式,连专柜货和奥莱货都搞清楚了。
陈家男正在商场里疯狂大采购,他的电话响了,陈茂不顾国际长途的电话费,打过来冲他兴师问罪:“陈家男,你行啊,你趁着我睡美容觉的时候打广告啊,要创业了抛弃你亲爱的毛毛哥了呗?”
陈家男把电话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一边挑包包一边说:“我这会儿买东西呢,你先别兴师问罪了,等我买完让您老人家审个痛快行吧。”
“你先别急着挂!”陈茂赶紧出言阻止他:“我先不审你,我看了你那条广告我都快晕过去了,你早说你要做代购呀,我好教你。你知道个人做代购会有多少被税的可能性吗?”
陈家男终于停下来埋头抢货的动作,小声问陈茂:“还会被税啊?”
陈茂气结,陈家男哼哼唧唧说:“那我不知道嘛!又怕你教训我!你说现在怎么办啊?”
陈茂沉吟了一会儿,说:“这样,你把这批货先寄给我,我帮你从国内发出,以后你得找个库房,等货都到国内以后,用国内快递发。人肉背回什么的,就当是给我的VIP优待吧。”
“可是我已经都说了要人肉背回!”陈家男说。
“你怎么这么轴呢,你就算人肉背回,还能让人现场取货吗?最终你还是要用国内快递送货。这次要是被税了就算你倒霉,待会儿你买完了我跟你说说怎么转运怎么最大程度避免被税。”
陈家男开开心心应下了,说:“那这是我第一批货,我会在里边给买东西的顾客放小卡片,你不要偷看哦!”
陈茂又骂他:“你这种小学鸡手段以为我很关心吗?”
陈家男有了事情做,整个人焕发生机,连魏明胥都很少想起了。如果说以前他白天夜里吃饭睡觉都会想到魏明胥的话,那现在他就只有空闲时间才会想起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