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奏(骨科年上)(64)

　　Laura听到老男人三个字，楞了一下，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毕竟魏明胥身材保持良好，脸皮保养也良好，看起来年轻英俊且潇洒，没成想在自己宝贝金疙瘩心里已经是老男人了。
　　Laura心里为老板鞠一把泪，嘴上却很利索：“小魏先生怎么会这么想。您是小老板，找我来做事，我当然也要尽心尽力做好。”
　　陈家男又看了他一会儿，最终他转开眼睛，低声说：“就算是他吩咐的又怎么样。他知道也好，最好是他亲自来看看我是个报复心多重的人，让他以后少惹我。”
　　Laura把这话原封不动地复述给魏明胥，魏明胥低头笑了笑，让Laura去忙别的事情了。他坐在办公室里想，自己怎么会不知道陈家男报复心有多重呢，以前自己对他不好，现在他就也要把这点不好都报复回来。
　　但是也好，陈家男想做什么，魏明胥想自己总归是顺着他的意思来的。在父母与旁人眼中这或许不叫迁就，看起来更像是哄着小孩听话，但魏明胥知道陈家男吃软不吃硬，更何况……陈家男三观形成的时期没有家人引导，魏明胥并不能事事迁就他，他怕陈家男一念之差就走上歪路。
　　尽管歪路陈家男已经走过了。贪图一时富贵追求捷径的代价让魏明胥和陈家男都万分痛苦，如果可以，魏明胥希望陈家男以后永远都走康庄大道。
　　陈家男是个聪明人，他知道Laura说的方法要更合适一些，所以按照Laura的思路，他开始研究琢磨起顾宁的游戏方案。
　　陈家男没想到自己第一次看方案书就是看情敌的。是的，情敌，陈家男在潜意识里还把顾宁当做自己最大的情敌。他对魏明胥情史了解不多，只知道他有过两个固定情人，甚至他还见过其中一位，郁汀。
　　但是在陈家男心里，郁汀算不得什么，在船上的时候他就能感觉到，魏明胥对自己的偏宠超过郁汀。就算那时候郁汀已经是前浪，被陈家男这个后浪拍死在沙滩上不足为奇。但陈家男知道那是不一样的。
　　魏明胥是因为顾宁才明白自己的性取向，而自己是因为魏明胥才明白这一点。魏明胥对陈家男而言是打开他崭新世界的那个人，而魏明胥自己，却是和顾宁一起打开了新的世界。
　　这让陈家男始终意难平，他不想让自己看起来非常嫉妒，但他避免不了。感情的世界里有先来后到，即便陈家男后来居上，但那个先来的人在暗处对他展现的优越感、因旧情作为倚靠对陈家男肆意大胆的伤害，都让陈家男知道，他必须要在顾宁面前捍卫自己的主权。
　　陈家男要让顾宁知道，魏明胥现在已经是他的了。就算他现在还在跟魏明胥闹别扭，就算以后的事情还不能下定论，但总归魏明胥不会再是他顾宁的了。


第76章
　　陈家男把手头暂时能查到的顾宁的从业经历包括拿给魏明胥看的方案书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遇到不懂的地方他就会去找Laura问个清楚。Laura把这些汇报给魏明胥的时候，魏明胥倒是很高兴，说是以前还愁，怎么让陈家男对事业上手，现在他自己就钻研起来了。
　　Laura适时提醒魏明胥说：“老板，您是盖房子的，跟软件开发的有什么关系啊？”
　　魏明胥摆摆手，很是满意地说：“他做正经工作的时间少，以后可能也没有机会让他从下边一步步练起，现在多看看多学学，站在管理者的角度去评判一个项目为什么不行，不论是什么项目，总归是锻炼他的。”
　　Laura忧愁道：“老板，您不急吗？万一小魏先生真的玩脱了或是什么？”
　　魏明胥对此十分坦然：“急啊，怎么不急，所以你对着他们的行程单，把我那几天的行程空出来。人家不让我去，我得脸皮厚着自己跟着去啊。”
　　动身出发那天魏衡远夫妇喜气洋洋，陪着儿子一起出门旅行，怎么听都是一件阖家欢乐的开心事，尤其是儿子俊秀漂亮，那领出去就更有面子了。
　　陈家男跟Laura确认了半天，魏明胥不会跟上来，这才放心地上了飞机。可谁又能想到，魏明胥已经提前一天落地了呢。
　　陈家男在飞机上还在想顾宁的事情，他手心有些凉，第一次做这种事，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顾宁面前扬眉吐气。电视剧里演的什么终极绝杀往往很酷，主角会最终取得胜利。但陈家男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主角。
　　是不是魏明胥那里最后的、唯一的主角。
　　陈家男陪着二老转了几天，出远门毕竟体力消耗大，第三天二老就选择了留在酒店休息，陈家男借着单独出门随便走走的名义，联系上了Laura。
　　按照他们原来的计划，Laura也会像顾宁当时做的一样，找一个借口把顾宁给骗出来，然后再由陈家男登场。
　　这一部分进展很顺利，陈家男收到Laura发给他的信息，立刻便赶往顾宁所在的地点。来之前Laura叮嘱说，这是魏家的一项产业，里边的人都是魏家自己人，让陈家男放心，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是魏家的产业，约等于站在自己的地盘上，这给了陈家男许多底气。
　　顾宁被请到一个很奢华的酒庄里，陈家男穿过长长的葡萄架，枝叶繁茂，果实还没到成熟的季节，只结出看着就酸涩的青果，陈家男心思不在这上面，什么新奇美景也无心观赏，只觉得藤蔓飘在脸上痒痒，又觉得让顾宁来这儿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进门的时候顾宁正背着手仰头看着墙上的中世纪壁画，陈家男深吸一口气，在门前站定。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顾宁，见到这个让魏明胥当年丢了神志，又差点让自己丢了名誉的人。
　　顾宁是瘦高颀长型的人，但因为生活境遇不顺，总显得有些落拓颓败。以陈家男的角度，逆着光，看不清顾宁的脸，走近了陈家男才发现，顾宁很白，保养也很好，这让他看起来至多三十出头，却没有一点人生巅峰期的精气神。
　　见到陈家男，顾宁彬彬有礼地伸出手，说：“您好，是您要同我见面吗？”说完他又为自己解释了一句：“看先生的面相是中国人，我们就用中文沟通好了。”
　　陈家男不知他是有心还是无意，但陈家男总觉得不舒服，这不就是讥讽他听不懂外语吗？
　　于是陈家男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可言，他牙尖嘴利地反击道：“顾先生是上帝给您开了扇门，所以就关了扇窗吗？想必您外语说得不错，记性却不怎么样了。”他抬起头来，逼视着顾宁，说：“咱们见过。或者不应该这样说，是你见过我，而我呢？顾先生，初次见面，多多指教。”
　　说这话的时候陈家男心里很慌，他想着无论如何自己也不能丢脸，倒也表现了个八九分的狠厉。
　　果然顾宁楞了一下，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陈先生这是来找我寻仇的吗？”
　　陈家男端着不知道哪里来的却硬撑出来的气势，摆摆手，说：“不是。”他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方案书，摆在酒庄正厅长长的餐桌上，说：“我是来跟您谈项目的。”
　　顾宁愣了愣，仿佛有些诧异，但他到底是口才了得，回敬道：“我倒是不知道陈先生还懂写游戏。”
　　“区区不才，自学了一下，发现顾先生的项目很有意思。”陈家男笑了笑，他甚至还眨了眨眼睛，说到项目的事情，他成竹在胸，终于不用强装气势了。
　　陈家男包里背了个简易的投影设备，这会儿他又体会到安排在酒庄的好处，这里屋顶挑高，能完美呈现陈家男准备播放的PPT。
　　顾宁双手抱胸，轻笑一声，半是讥讽半是调侃地说：“陈先生准备倒是很充分。”
　　顾宁依旧远远站着，并不靠近陈家男，一副高岭之花的样子。陈家男没理会他，自顾自开始了PPT的播放。
　　PPT陈家男看过许多次了，所以播放的时候，他一边看着顾宁的脸色，一边设想这张脸也能对魏明胥露出乞求的卑微神色。
　　这份PPT不算长，很快就播完了，但随着播放进度向前，顾宁的脸色也越来越白，最终屏幕变黑，他的脸色也黑了，低声问：“你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只是跟你分析分析你的游戏。”陈家男说。
　　陈家男把投影仪的小遥控器夹在手指中，坐在长桌一角，慢悠悠开口了：“我把你的项目书里一些设计想法和这些想法真实存在的案例做了一个很简单的对比，显然你输了，别说海外了，我的素材全部来自于国内，你的游戏制作甚至不如国内水平。”
　　陈家男冲他笑了笑，说：“但水平如何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相信你自己也发现了，那就是抄袭。你的灵感，你的idea——大语言艺术家，是这么念的吧，你的idea抄袭杂糅了不少现有游戏啊。”
　　顾宁是个把尊严面子看得很重的人，当然也不能允许陈家男口出妄言，他冷冷道：“你胡说什么呢。即便是有相似成分，这一类游戏本来就是升级打怪买装备这一路的，你结论下得太早了吧。”
　　陈家男似乎是料到了顾宁这样的回答，他坐在餐桌上，双腿晃晃悠悠，看似漫不经心却一针见血地说：“姑且算顾先生不知道自己抄袭了吧，那您听说过什么叫无意识抄袭吗？你脑海里没有东西，一说到自己的作品，只能先从别人现有的想法里扒下来，删删改改作为自己的。顾先生，可能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其实是在抄吧，抄不到灵魂，你的作品就是个空架子，你拿什么让别人给你投钱呢？”
　　顾宁最恨别人否定他的作品，他脸色已经很不好了，一怒而起拍着桌子说：“你凭什么说我的项目有问题！你看得懂吗？”
　　陈家男翻了个白眼，说：“我知道，你觉得我没读过书看不起我呗。”他眨眨眼睛，用一种很轻但是很招人恨的语气说：“可我觉得，如果我像你一样，读了这么多书还是只会抄抄抄，读了也没用。”
　　陈家男笑嘻嘻地继续说：“不过我现在不想跟你讨论抄不抄的问题了。我只是很担心你以后你到哪混口饭吃。”
　　“你可真是一直山鸡飞上枝头变凤凰了，照照镜子瞧瞧你的嘴脸吧。”顾宁没听明白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便极为冷淡地说。
　　陈家男倒是不气也不馁，他只当着顾宁的面，慢悠悠地开始发邮件，然后轻飘飘说：“是的呀，顾先生。”
　　顾宁一开始只当陈家男是闹着玩，直到他一斜眼睛，在巨大的投影墙壁上看到了自己公司的邮箱地址，后边还跟了一连串行业其他公司的邮箱。那一霎那顾宁的眼睛都瞪圆了，他颤抖着说：“你是不是疯了！”
　　陈家男看了顾宁一眼，把电脑挪远了点，免得顾宁一冲动，上前把他的电脑砸了，毕竟邮件还没发完呢。
　　进度条已经走到80%，顾宁目眦欲裂，他终于上前，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又像是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轻描淡写地说：“无所谓，你发吧，我是吃技术这碗饭的，总归走到哪里都能活。倒是你。”顾宁微微笑了：“你可能不知道吧，这家酒庄就是魏家的产业。我们以前在这里度过了许多个周末、假期，啧，真是很令人愉悦的一段时光。”
　　顾宁说着，冲陈家男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那一刻陈家男的心火蹭地蹿到了头顶，顾宁的表情和语气都仿佛是细细密密的针，扎进陈家男的心口，陈家男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气得要呕血。他从天灵盖到脚底，都有一种在发抖震颤的愤怒感。
　　但顾宁仿佛看不见似的，他露出一个有些阴恻恻，又十分开心的笑容，逼近了陈家男，说：“你很怕明胥吗？其实你误会明胥了，他是个脾气性格都很好的人，读书的时候我们常常来这里，读书聊天晒太阳，也做一点……嗯，私密的事。”
　　或许是顾宁的语气太刻意了，反而让陈家男在野火燎原一般的愤怒当中，寻觅到了一个喘息的机会。电光火石间陈家男猛然记起魏明胥说的“我从没有跟他做过”。魏明胥说得那样诚恳而笃定，陈家男的心忽然就静了下来，他仿佛又回到他们一起坐着喝过酒的落地窗前，魏明胥就像顾宁说得一样温和，但这样的温和是只给他一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