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奏(骨科年上)(47)
魏明胥一时有些懵了,把父亲的话在脑海里过了三轮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父亲,您……您这是同意了吗?”
魏衡远的土已经翻完了,他拍拍裤腿上的灰,一边往房子里走一边说:“我同意又顶什么用,你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不了,天王老子同意也没用。”
过了父母这一关,魏明胥并不敢轻松,他知道父母一向开明敦厚,并不算什么阻力,唯一棘手的问题仍然是陈家男。既然是哥哥,魏明胥叹了口气,还是决定慢慢来比较好。
第56章
魏明胥刚走的那段时间陈家男非常紧张,他总怕魏明胥哪天就拿着哥哥的身份突然出现了,但是一个月过后风平浪静,什么也没有发生,他的心才放了下来。
可是陈家男的日子总归是不安生的,这一天他恰好不用去工作,白天也没有课,却接到了陈茂的电话,陈茂在电话里期期艾艾地说:“家男啊……你能不能来机场接下我。”
虽然已经是深秋时节,但是街上耍俏爱美的人不在少数,多数人并没有穿上厚实的秋装,更别说陈茂了,他是个初春尚在化雪时节都要只穿一件薄风衣的骚断腿时尚icon。所以当陈家男看到穿着一身黑大衣带着兜帽捂着口罩的陈茂像个熊一样出现在自己视线里的时候,他首先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陈家男在这边没有车开,两人搭了出租车回家,一路上陈茂依然全副武装,直到进了陈家男家的门,陈茂才终于取下帽子摘下口罩,于是陈家男看到了一张鼻青脸肿的脸。
陈茂原本长得不错,之后又给自己在脸上花了些钱,对自己这张脸的爱护程度可谓是千金难买,这种狼狈相陈家男从没见过。他惊诧道:“毛毛哥,你这是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常在河边走给跌河里了呗,那死男人要结婚去了,我说那就散伙,还没散呢,被未婚妻派人围着揍了一顿——哦,不是未婚妻了,俩人证都领了只等着良辰吉日办婚礼呢。”陈茂大喇喇靠在陈家男的沙发上指挥他:“快给我倒杯水喝,我在飞机上没敢把这些摘下来,饭也没吃水也没喝,快不行了。”
陈家男看他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自己的心先漏跳了一拍,这可不就是自己之前的剧情吗。
于是陈家男不仅给陈茂接了杯水,还贴心地在锅里给他下了碗面。陈茂端起来呼哧呼哧往嘴里塞,吃了没两口就把筷子扔下了,骂道:“妈的,嘴巴里边都破皮了,什么也吃不了。”
“要不我给你上些药吧。”陈家男说。
“那行吧。”陈茂有点扭捏,说:“要不能在我脸上留疤的那种啊!”
陈家男无奈道:“毛毛哥,你又没有皮外伤,只是淤血红肿而已,想太多了吧。”
上药的时候陈茂还是装不了潇洒无畏的样子了,痛得他一直倒吸凉气,陈家男抿着嘴给他上药,心里忽然十分不是滋味。他看着陈茂,就仿佛看着自己,极端的贫穷和自卑总能激发出极端的想法,陈茂是这样,他也是这样。他没问过陈茂感情上的事情,但是陈茂流露出的只言片语,总能看得出他过得不痛快。
“毛毛哥,其实……以前我做侍应生的时候,他,他也给我塞过钱呢,但我没收,也没敢告诉你。现在告诉你就是想说,就算他不跟别人结婚,也不是什么值得托付的人,你,你不要伤心。”陈家男磕磕巴巴地说。
陈茂嘁了一声,说:“很稀奇吗?暴发户拿着钱到处骚包,我又不是他正房,我连看都懒得看一眼。”陈茂拍拍陈家男的脑袋,说:“这就是咱们俩的不同,家男,我虽然不知道有什么情感值得我付出真心去对待,但我知道哪些是不值得的。”
陈家男讷讷无言,在他身边坐下来,说:“咱俩,咱俩有些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啊,还不都一样自己把自己给骗了?”陈茂搅了搅碗里的面,吹了吹送进嘴里,一边龇牙咧嘴地吃一边说:“我刚来B市那会儿还不如你呢,那会儿我举目无亲,就只能瞎碰,没文凭没技术但偏偏还挺能做梦,辛苦点的活都不想干,不过也能理解对吧,在西水村都刨地,怎么来了大城市还得刨地,那我肯定不愿意啊。后来我进了第一家理发店,整整洗了一年的头,洗得我每天都摸不到自己的指纹了,才终于能开始学真正的手艺。”
然后陈茂端起碗来喝了一大口汤,放下碗抹抹嘴说:“剩下的事你都知道了。我就这么点事儿,整个店里有谁不知道啊。”
陈家男忧心忡忡地问他:“那你以后怎么办啊?你这样回来了,店怎么办?”
“怎么办?”陈茂嗤笑一声,“正房打上门,我当然抱头鼠窜了,店给砸了呗,大白天的,那么多人看着,还怎么开啊。我给他们每人多发了一个月的工资让他们自己去找活儿了。”
陈家男没想到陈茂居然这么惨,他一时无语,好半天才慢吞吞说:“那你先在我这里休息一段时间,缓缓也好。”
陈茂往沙发上一瘫,说:“我有什么可缓的,自作自受罢了。倒是你,你最近怎么样啊?一回来就没人影了啊?”
陈家男不知道怎么同陈茂说这些事,只好挑了些不重要的说给他:“上次不是跟你说了我准备读书,现在找了一份工作,每周去三天,一边工作一边上补习班呢。”
陈茂感慨地点点头说:“是啊,二十一二岁的时候发现自己做错选择了,还能从头再来,像我,最好的时间已经过去了,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但是很显然陈茂这件事并没有那么容易就过去,光天化日几个壮汉不光砸了陈茂的店顺带送了他一份拳头大礼,他的店门还被贴了一大片A4纸的咒骂:“卖屁股的死鸭子!”
陈家男是在网络上看到这个消息的,陈茂算个挺知名的网红,虽然不像陈家男之前那样营造自己贵妇的形象,但是美妆测评日常分享都处处显示他是个养尊处优的精致男孩,现在当众被打,自然引起了不小的波澜。
陈茂当然也看到了,陈家男不知道怎么劝他,只好干巴巴地说:“那啥,素质还挺低的,果然是暴发户出身,什么年代了还搞这一出。”
陈茂幽幽地说:“什么年代了咱们搞的那一出被骂也都不奇怪。”
陈茂是个乌鸦嘴,他说完没多久,网络上他的上位史就被扒了个底朝天,连带着一起被扒的还有他的好姐妹陈家男。
陈家男还沉迷网络的时候,跟陈茂抱团,两人风格大胆突出,吸引了不少粉粉黑黑前来围观,之后陈家男虽然不像以前那样活跃,但是代购的生意没停,也并没在社交网站上销声匿迹,当然没人将他遗忘。此刻一箭双雕,陈家男的底裤再一次被掀了起来。
这回陈茂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说:“你看你看,网络暴力太过分了,怎么能牵连无辜呢?”
但实在是不算无辜,陈茂的店被砸了,评论里有人发现这很像以前扒皮陈家男黑历史的时候出现的那家店,之后顺藤摸瓜,发现二人不仅是同乡还是一样的“虚假人设”。这下可炸了锅,一次性起底两个网红的黑历史,比一个人的更显得劲爆。
陈家男比上次被扒得还要彻底,虽说素人不比明星那样一点一滴都有镜头记录着,陈家男上一次也是借此钻了空子,这次却几乎可以说是无路可走。陈家男被扒主要还是出在上一次用来给他自证身份的那套房子上,房子固然天价,但世界上也会有人闲到去扒一个房产的交易过户记录,结果很显然了,这是一份转给陈家男的礼物。虽然忌惮魏明胥的身份,并没人敢直接说出来这就是魏明胥和他的小情人,但陈家男的“贵妇”生活来得不清不楚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相比陈茂,反倒是陈家男被嘲讽得更凶残一些,一来陈家男先前太过招摇,没给自己留后路,再有就是,他不仅私生活为人诟病,还拿着网友的关注度做代购赚钱。在网友心里,陈家男实在是罪不可赦。
别人说的字字句句都不是瞎编乱造出来的,陈家男无从反驳也不想反驳,毕竟谁能想到陈茂能栽跟头呢,所以被拖下水的陈家男沉默了。陈家男沉默,魏明胥却不可能沉默。
办公室里他指着Laura的鼻子骂:“去给我删帖!这种东西有什么可发的!律师团呢,去起诉他们!”
Laura毫不因老板对自己的斥责难过,像魏明胥这样的震怒八十年也难看到一次,此等稀罕景象Laura不仅要认认真真听完,甚至还想录下来。
等魏明胥噼噼啪啪说出许多反人类的提议了,Laura才逐条跟他分析:“魏总,现在是这样的,咱们可以联系平台方面删帖,但是现在正处在风口浪尖上,如果删了,只能激起更强烈的反叛情绪,销号什么的也是一样。律师函我们当然可以联系出一份,但这得陈先生亲自发,所以还是需要您跟陈先生那边沟通。”
Laura看了看魏明胥阴云密布的脸,说:“现在无论要做什么,首先是应该跟陈先生沟通好,否则会更被动的。”
离开魏明胥的办公室,连Laura也觉得老板后半辈子生活无望,像这样过不了几天安生日子就要跳出来一件事拉低老板的印象分,Laura先在心里给老板点蜡了。
魏明胥当然不敢在这时候联系陈家男,他还不知道陈家男是怎么想的,但是他一向牙尖嘴利,到现在一句话也没说,八成就是想认了。想到这里魏明胥更心急了,陈家男认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指控,就等于把自己推得离他更远了些,这种时候陈家男可以沉默,但他不行。
Laura接到魏明胥要求在半小时以内把他送到机场搭乘还有一个小时就要起飞的航班时,内心是崩溃的。最后魏明胥一路从VIP通道横冲直撞才上了飞机,他必须要见到陈家男,这种时刻他不能放陈家男自己一个人。
可陈家男并没有自己一个人,他和陈茂一人躺了沙发的一头,陈茂给他贴了一张据说是无敌好用的面膜,并对他进行了从头到脚惨无人道的抨击:“陈家男,你鼻子上的黑头马上说是蜂窝煤也不夸张了,天啊你的皮肤怎么能粗糙成这样,你每天都不让你的皮肤喝饱水吗?你这是虐待你懂不懂?还有,别说我在家也不会像你这样穿个汗衫大裤衩,我就是去泡澡也是澡堂里唯一娇艳欲滴的一朵花。”
陈家男敷着面膜在看书,被陈茂批评得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于是他幽幽地说:“前两天你还身穿过季的假羊毛真腈纶黑大衣现身机场,我估摸着这件大衣年岁超过你被开苞的年纪了。”
陈茂被噎了一下,说:“陈家男,读书使人疯魔,你学坏了。”
陈家男把书翻了一页,慢吞吞说:“近墨者黑,是你教得好。”
听见急促的敲门声,陈家男小心翼翼从沙发上翻下来,一边朝门口走一边说:“别敲了别敲了,门敲坏了不给你五星好评。”
陈家男没收到外卖,但是收到了“外卖员”魏明胥,还有他一个二话不说就先深情款款上演的勒死人拥抱。
第57章
陈家男被勒得脑袋都有些缺氧了,他拍了拍魏明胥的背,艰难问道:“你干嘛啊?”
魏明胥终于舍得松开手,退开一步,看陈家男还有心情敷面膜,他松了口气,不确定地问他:“你没事吧?”
“我?我能有什么事啊?”陈家男正说着话,就听见身后有懒洋洋的步伐声,紧跟着是另一句抱怨:“门口谁啊,我能在临死前吃到我的外卖吗?”
陈茂还没走到门口,就感觉自己头上降下来一股冷气,他再往前走一步,一抬眼,正好对上了把陈家男揽在怀里皱着眉头的魏明胥。陈茂心知不好,抬脚就要溜,他一股脑撕了脸上的面膜,一边龇牙咧嘴地心疼,一边套上他的腈纶大衣穿着鞋就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