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友关系(53)
段屿安静了一路,直到进了屋还是一言不发,陶迎月逗了他一会儿,笑话道,“难过得连蛋糕都不想吃了吗?”
“要睡觉了,不能吃蛋糕。”
“但今天是特别的。”
“我想等爸爸回来吃。”段屿小声地说。“今天……可不可以和妈妈一起睡。”
她心里一软,抱紧了乖巧的孩子,朝自己的卧室走去,见那张小脸还耷拉着,便一边走,一边哼道,“妈妈会好好批评爸爸的。”
“嗯。”
“出尔反尔。”
“……嗯。”
“不负责任。”
“嗯!”
“为了补偿在小屿心中的形象,爸爸一定带了好多好多生日礼物回来。”
“真的吗?”
“可能还会有小屿一直一直在期待的……”
“小狗吗?”段屿眼睛亮了起来,“我要有一只自己的小狗了吗?”
“说不定。”
到底是稚嫩好哄,情绪来得快,但说去也就去了。
她吻了吻孩子的额头。
在卧室门前,陶迎月不经意地看了眼走廊尽头的月窗,夜色拌着桂花味的香风,吹动她的发丝,带来一股泥土濡湿的腥藻味道。
下雨了。
“生日快乐,宝贝。”
“妈妈爱你。”
臂弯里的孩子小小地打了个喷嚏,她笑了一声,轻轻扭开卧室的门把。
喘息,汗水,交叠的身体。呻吟与惊呼。
最终飘进耳朵里的,是母亲消逝在风里、短暂又微不可查的那一句。
妈妈爱你。
……
不要看,小屿。
不要看。
听话,宝贝,闭上眼睛,再捂住耳朵。就当自己是在做一场醒来就再不会想起的噩梦。
这个被她被宠坏了的,任性又骄纵的孩子。在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的婚姻骗局中,干该怎么去安抚,又该怎么去劝告,骗他忘了一切,再骗他一切都会变好。
如果梦醒后还是那个令人艳羡的、温馨的三口之家,她会给自己孩子所有最美好的一切,希望他不枉此生,能和她一样没有烦恼地长大成人,看尽世界所有的风景,自由地做自己最想做的事,让他成为世界上最幸福快乐的孩子。
但终究没有人从这场梦中醒来。
浮肿的身体,割裂的力道重至见骨,从手腕处三道重重翻卷碎烂的肉瓣来看,那不像是挣扎后的解脱,反而更像一场对自我的惩罚。比起对丈夫的恨意,更多的,是对自己的恨意。
灰败的脸,半淹在水面,已经出现白膜的瞳孔呆滞地望向门口,像在等什么人来,又像在担忧会被谁莽撞不顾地闯进来。
段屿也同样望了回去,他与它对视,疑惑,试图将五官拼起辨别,可怎么都认不出来它到底是谁。
“妈妈?”
他轻轻地喊。
“妈妈。”
他在被子里蒙头睡觉的时候也曾经幻想过,这一切说不定都是一场梦。
醒来就会回到从前,那时候父母不会疯了一样争吵,温柔理智的母亲不会发出崩溃的尖叫,严肃沉稳的父亲不会因为羞恼推翻了整个书架。
幻想着,眼前的一幕依旧是他无数噩梦中最离奇的一个罢了。
“妈妈。”
橙黄的水面已经变得浑浊,隐有异味随着泡沫挥散在空气中。
枯萎在污水中的母亲,五官塌陷,身体却臃肿,像被剪碎又胡乱拼起的布偶。
他一向讨厌肮脏的东西,所有玩具都会自己好好收起来,别人一旦碰过了,再珍贵,都会嫌恶地丢掉。
但他还是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将手伸进那个浴缸里,执着又费力地,想要捂住那个血泥中被泡涨的伤口。
有人发现了他,在一片惊叫和呼喊声中把他急忙地抱了起来,因为死死地抓着母亲的手腕,帮佣不敢擅动,颤抖着卖力地喊更多的人过来帮忙。
真是一片胡乱,就像那天夜里,像那个令人难忘的五岁生日。他也是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虽然无法理解,虽然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还是固执地睁着眼,一动不动地,将最污糟的一目收进眼底。
直到母亲的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不要看,小屿。
不要看。
妈妈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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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9,Hollywood Hills , Los Angeles.
自去年感恩节开始修建的半开放式建筑,终于在两个月前竣工完成。这甜美又奢靡的私宅坐落好莱坞山脊,从属于某位人缘好脾气好的年轻主人。
入冬后天使城比新约克宜居,三面泳池酒吧娱乐室博彩沙龙,年轻人玩起来就是会越来越不像话的,不合法的烟花炸燃了山下邻居的一小片矮果林,令人头疼,却也无可奈何。
“为什么不吻我。”
她在脉搏处擦了香水,因此手腕拢在耳后的时候能闻到淡淡的玫瑰荔枝味儿。
段屿用鼻梁轻蹭过,女孩怕痒,拒绝地躲了躲,他抓住开始乱动的手腕,笑着问她,“吻你?”
那只手怎么都抽不出来,又被故意按搓着,她拒绝不了这种感觉,身体愈发火热,用另一只手比起个OK的姿势,圈在唇前,“你不是很喜欢我的嘴吗?”
“很喜欢。”
她熏笑着,“是你的荣幸。”
紧短的皮裙不适合张开腿跨坐在什么地方,原本就只能勉强地包裹住挺翘的臀部,现在直接被辏了上去。
蜜色的腿根大胆地张开,女孩儿上身搭配比基尼式的吊带,自信地展露皮肤与身材,皮绳垂落下来的时候会藏在缝隙中,俯视时会看到火辣的景色。
“还要在我身上坐多久,Park满世界找你。”他隔着烟雾,恶劣地躲开她的嘴唇,“对我发酒疯怎么办。”
“你这是在撒娇吗?他又打不过你。”她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他的喉结,“那么多人虎视眈眈,现在被我逮到了空隙,我为什么要放过到手的东西。”
“说得我好像是物品。”
“那你生气了吗?”
段屿一顿。像是想起了什么。
但也只是一瞬间,他很快恢复了好奇的语气,“我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我喜欢你生气,你越冷漠越性感。”
咬的力气不大,但是暗示太过明显,舌尖一路掠湿到下颚,这一次他没有再躲开,伸出手,掐住女孩儿的脖子,以极轻的力道,强迫她仰头,拉开了距离。
“不。”
“……老天爷啊,不就是个吻吗?说真的,你是和谁谈恋爱了吗?”
“我吗?”
“感觉你和之前真的不太一样了。”
阴沉的眼神,粗暴的动作,拒绝接吻:就算有人整个身体贴了上去,还是会在嘴唇相接的那一刻就被笑着推开。或着,更伤人一点的:直接躲避。都懒得掩饰一下。
既然放荡,又要什么纯情。“我也是有取舍的。你底在想谁?到底在想什么?”
“你想要我吻你?”
段屿没有说话,笑着撩开她的头发,表情是温和的,眼神却不。
情绪同以往那样,游移出光鲜亮丽的皮囊,枯褴又麻木,像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情景剧。
她有些头皮发麻。抚摸的动作越发轻柔,越让人感到疑惑又不安。
对上眼神,她忽然一愣,躲开他的手,“你又在看别人。”
比起不爽,更多的是好奇。
“你先放手,你告诉我。”她有兴趣地追问,“你在看谁?”
默然良久,他忽然若有所思地向后靠去。
“是啊。”
“我到底在看谁。”
他在看炫目的天花板。就像在最近无数噩梦缠身的深夜惊醒后那样,在一片漆黑中,缓缓睁开双眼,等待夜视恢复。
他在看谁?
被吻出血色的、暗红的嘴唇。配合弥蒙的双眼,完全受不住一点刺激,泌出生理性的眼泪,让人喉舌干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