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友关系(21)
直到她走了很久,白晓阳才抬起手,恍惚着、轻轻地触碰着自己的左耳。
已经不再刺痛了。
但依旧是一道对自己罪孽的提醒。
也是他自厌的起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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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回来挺早。”走廊拐角处有人拦住他,好奇地梗着脖子问,“你带了什么?闻着很香。”
白晓阳将袋子藏在背后,“你今天也很早,没去约会吗。”
“别扎我心。”那人叹了口气,忽然又问,“Venn,我看见Ed进了7C,他是你室友?”
“Ed?”白晓阳没反应过来,忽然想起这是段屿的外文名,问他,“你为什么关心这个。”
“有那种人住我们这,很难不引起讨论。他本来就受欢迎,你看帖子没有。”
想起推上最近传歪的一些图片,白晓阳忍不住吐槽,“帖子……现在是2007年吗,这种事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你像演电影。”
“你是说那种老老的美国校园喜剧,”那人想了想,打趣到,“是有那味儿!Ed就长着一张穿棒球服抹发胶的男主脸,我女朋友和我女朋友的男朋友都爱死他了。妈的。”
“……我要回宿舍了。”走之前白晓阳又补了一句,“他不用发胶。”
隔着远远,还能听见那同学用戏谑的语气喊白晓阳,“你可能会想晚点再回宿舍,我看见Ed带女孩进去了,你千万注意门把上挂的是袜子还是垃圾袋。”
白晓阳听见了,脚步一停,听见背后暧昧又隐晦的闷笑声,眼睫落下去,又很快抬起来。
7C的门上贴着BK的标签,门把上没有挂任何东西。
为什么每次来到这扇门前,都要做好久的心理准备。
白晓阳掂了掂手里的纸袋,打消了给段屿打电话的想法,他轻触密码,拧开门把。
“……”
带人回宿舍这种事,并不稀奇。
白晓阳大一的时候也有过室友:英国人,寡言,好相处,爱干净,除了经常带人回来之外再没什么别的毛病。
女孩子一般不会留宿,但有时候两个人在床上闹着闹着就开始不像话起来。也是那段时间白晓阳养成了能晚回宿舍就晚回宿舍的习惯,有什么事就在自习室解决,回去洗漱完倒头就睡。
所以他习惯了。
但现在这幅场景却让白晓阳久违地感到不舒服。
他当然见过段屿同别人接吻。
就和现在一样。
不吝啬拥抱与身体接触,不吝啬安全感的给予,他锻炼得很好的手臂搂住那或纤细或丰盈的腰,稍微用力就能将她箍在怀里,上身紧紧贴着,女孩儿如果能够到,就会伸手搂他的脖子,如果够不到,他会将人单手贴着臀部抱起来,让对方挂在自己身上。
段屿乐得在亲热的时候被对方物尽其用,接吻接得很慷慨,来者不拒,满足要求。
她或许喜欢的是身材,或许喜欢的是脸,或许只是喜欢被紧搂在怀里那种依赖欲,用于解锁童年时期缺失的父爱——被托起来抱着,再明显不过的D issues的体现。
女孩很漂亮,当然是漂亮的,红色的密长卷发,挺翘的鼻尖;淡色雀斑散散分布在鼻梁与脸颊,微微睁开的眼睛像豹猫,瞳孔是浓蓝色的,情动时湿润又迷离,她伸出手臂,抚摸着段屿的肩膀与脖颈。
而段屿……
白晓阳隔着镜片,眼睛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
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对视。
从进来的一瞬间,段屿就看了过来。
他专心又并不专心地和别人接着吻,为照顾对方的身高而低下头。因为斜着看向白晓阳的方向,眼尾微微上扬,眼睫却懒懒地半掩着,白晓阳在那眼神里读不出什么太多信息,没有警告,也没有不满。
段屿只是在看着自己,一边接吻,一边与自己对视。
该移开视线的。
为什么做不到。
她松开手臂,从他身上离开,“你如果不想继续,可以直接和我说的。”
段屿依旧看着白晓阳,用拇指擦拭着唇边,笑盈盈道,“我室友回来了,怎么办。”
女孩像是这才发现白晓阳的存在,她跟着段屿的目光转过头,惊讶地挑眉,“我的错。”
白晓阳没有说话,转身关了门,将手里温热的纸袋放在桌上。
段屿的注意力跟着从白晓阳转移到了散发出勾引人香气的牛皮纸袋。
他对女孩说,“谢谢你特地来邀请我,但今天我哪儿都去不了。”
“出尔反尔。我要知道理由。”
段屿上下打量着白晓阳,又侧头看桌上的纸袋,“我今天能吃到好东西。”
女孩半开玩笑,“比我更好的?”
段屿有意思地,“说不定。”
“我闻到了……不让我留下来一起吃吗。”
“不,”段屿懒散地靠在墙上,再次看向白晓阳,“是只给我的。”
白晓阳这一次很快地避开了视线。
“好吧。我约别人。而且别误会,这就是个谢礼。你看着我,”她踮起脚,勾着段屿的领口将他扯低下头,要来了视线,便将唇轻轻蹭过他的鼻梁,“下周末见,谢谢你的外套。”
段屿眉毛一挑,“这是不会还给我的意思?”
女孩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臂,似乎很喜欢精壮手臂上的纹身。又对着白晓阳打了个亲亲热热的招呼,便利落地走了。
白晓阳没有说话,自顾自地换了衣服。
能感受到段屿的视线,但因为心里有谱,所以也没有那么不自在。
看了半天,段屿冒出来一句,“你生气了?”
……
他除了这个没别的问的吗?
白晓阳眉心蹙起,“我是给你脾气很差的印象还是……”
“你从一进来就板着脸。”
“面无表情不叫摆着脸,”白晓阳说,“我一直都这样。每天都这样。”
“……而且说话很冲。”段屿依旧是那副惯有的好奇语调,他用英文说,“我又不是傻子。”
白晓阳也用英文脱口回了他一句,“你是个敏感的傻子。”
说完有些后悔。
显得他真生气了一样。
段屿半真不假地,“我们关系有好到你会说这种话了吗?”
……
他感觉自己已经摸清楚了和段屿对话的一些模式。
接下来,段屿会一直不厌其烦地问,而自己选择回应或不回应,无论哪一种,将要面对的结果都是妥协然后解释。
虽然接触才不过三天,但白晓阳专业学得不错,所以摸清这个人到底什么德行并且预设行为轨道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而且段屿在自己眼里也算表里如一。
白晓阳以怕麻烦的理由认输了,“对,我今天心情跟差。昨晚因为某人没睡好,中午和内特起肢体冲突,晚上工作……我没必要告诉你原因。目前该没生气,但你再问下去我八成会生气。”
段屿将眼睛眯了起来。
见他这样,白晓阳忽然有一种微妙的爽感。
他也老实说了,不过没说全,早上中午的事不会往心里留,反而打工的时候和婶婶的那通电话足够让自己内耗一整夜。
京丰老板无恶意的追问也让他回忆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比起那些,开门撞见段屿和女生接吻这种小事,犯不着让自己烦到将心情差写脸上。
段屿一句话不说,抱着胳膊靠在墙上,直勾勾地盯着白晓阳。
“别在那一副生闷气的样子,我知道你压根不在乎。”白晓阳委婉又直接地让他别装了,顺手打开袋子,将里面的塑料餐盒一个个拿出来,“再不吃会凉,凉了会变难吃。”
段屿听话地不装了,“有黄金糕吗?”
“嗯,有两份。”
“我发现,和你相处还挺轻松的。”
白晓阳一边开盖子一边漫不经心地问,“是为了吃点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