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入梦几多回(94)
“有恃无恐罢了。”
“三天前死的那二十多个人都是你杀的吧,山里根本就没有村民,从头到尾都是你在杀人,又用尸体做戏引我们上山,七年前你就是这样把沈堂正夫妇引上来的。”
“差不多吧。”沈堂才说,“但你比他们难缠得多。”
霍深不接他的话茬儿,继续道:“一开始绑架小岛的是你,在东渡山伏击我们的是你,杀死赛琳娜的是你,临水公馆刺杀裴溪洄的是你,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做的。包括爱德华。”
“哎哎,前面的我可以认,但爱德华又关我什么事?”
霍深转过头,盯着他的眼睛说道:“压根就没有这个人,你就是爱德华。”
沈堂才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这是他今晚第一次露出慌乱的神情,仿佛制作精良的面具裂开一道缝隙。
霍深知道自己诈对了。
“爱德华在曼约顿经营古堡拍卖会九年,没一个人见到过他的真容,即便是赛琳娜都只能描述出他模糊的长相,而声称见过爱德华的买家同时也说过有另一个手戴玉坠的人和他们接头。”
他用那块石头的尖端指着沈堂才。
“那个人就是你,我们的调查思路从一开始就错了。”
“为什么会认为爱德华和内鬼是两个人呢?明明从头到尾都是爱德华和小岛过不去,想方设法地要除掉他。可他一个商人能和小岛有什么深仇大恨?和他有仇的是那个内鬼才对。”
沈堂才皱紧眉头,一改刚才有恃无恐的调笑,看着霍深的眼神阴毒又愤怒。
自以为运筹帷幄统揽全局的人,最讨厌自己的计划被人看穿。
“其实你一点都不笨,反而比你那两个哥哥都要聪明。从决定做拍卖会开始,你就给自己想好了完美的后路。先是凭空打造出爱德华这么个人,做古堡拍卖会的老板。再用貔貅玉坠栽赃沈堂义是内鬼,到时候事情败露你直接杀了他死无对证,再随便推出来一个谁都没见过的爱德华,最后把马上要参加选举的大热门查理拖下水掀起舆论。”
“那么你,沈堂才,一个贪生怕死的胆小鬼就可以从这件事里全身而退,还能收获一个为了侄子奋不顾身的美名,让小岛给你这个杀父仇人养老尽孝,你这盘棋下的太好了。”
沈堂才猛地站起来,把烟头扔在地上,用力拿脚碾过。
他气急败坏地哼笑:“全猜对了,没错,就是你说的那样,可你猜对了又怎么样?现在山里全是我的人!你带来的手下早就被我下了药!如果你敢这样和我和盘托出是指望他们来救你,那我告诉你想都不要想!你今天出不了这座山了!”
霍深稳稳当当地坐在地上,看着他跳脚发疯。
沈堂才讨厌他这幅模样,当年沈堂正坐在这里时也是这幅样子看着他:“堂才,我其实猜到是你了,但我不信,我亲手教出来的弟弟怎么可能那么坏,你跟哥回去,哥会帮你改的。”
“帮我改?怎么改?我天性如此!”
沈堂才面目癫狂,双手扎进头发里,眼睛暴凸着看向霍深:“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杀你?你和他一样!一样瞧不起我!一样觉得我是窝囊费!”
霍深知道他口中的“他”是谁,笑道:“那说明我们的眼光非常一致,你就是个窝囊费。”
“闭嘴!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
那个“他”仿佛是沈堂才的禁语,霍深只不过提了一句就把他激得风度尽失,一点都不像一个游刃有余的反派,反而像个跳梁小丑。
他拿出个哨子一吹,埋伏在山谷中的歹徒倾巢而出,霍深跳起来把沈堂才勒在身前,手中的尖石头抵着他的喉咙,“你的人不会比我快。”
沈堂才压根没想躲他:“我知道,霍会长就是干这个的当然不会怕我这些小喽啰,那她呢?”
歹徒压上来一个人,是刚才躲在他们身后的穿蓑衣的女人,女人满身满脸的泥巴,嘴也被塞着,歹徒一脚把她踹跪在地上,用枪指着她的头。
沈堂才又掌握主动权,狞笑着问霍深:“我说了,我是真不确定她是不是小风的妈妈,不如你猜猜,她是真的手握证据的村民,还是我请的演员。”
“猜不出来也没关系,我喊三个数,喊完我手下就杀了她,或者你杀了我。”
话音落定,他完全不给霍深权衡的时间,直接开始报数,同时歹徒手中的枪也上膛。
“三——二——一——动手!”
“等等。”霍深看到远处杂草丛中匆匆闪过另一个披着蓑衣的人影,想了想,放开沈堂才。
歹徒也放开那个女人,女人走到他面前,摘下头上的假发:“霍会长,你赌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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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后。
沈月岛在赶往荒山的路上,接到了霍深的视频通话。
视频接通,画面里没有霍深,一张带着貔貅面具的脸出现在屏幕中,脸的主人脖子上挂着翠玉貔貅吊坠,开口是沈堂义的声音:“小岛,你在哪呢?”
沈月岛看着他,叫道:“三叔。”
视频中的人愣了一下,两秒后沈堂才扯掉面具和变声器。
“发现沈堂义的尸体了?那三叔知道你在哪了,你听话,现在就停下,不要再往前走了,三叔和你做笔交易。”
“我和你没有交易可做。”
沈堂才说好,然后伸手把霍深的脑袋拽过来猛砸在桌上!
“砰!”地一声闷响,桌面被砸出一块凹陷,霍深的头弹了起来。
沈月岛不及反应就看到霍深的脸怼到镜头前,正对着他,双眼紧闭,奄奄一息,一道狰狞的血痕横亘在他的眼皮之上,再深一点点,就会伤到眼球。
“现在有了吗?”
沈堂才一字一顿地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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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月岛从车上摔了下来,手里握着一只手机和一把刀。
他们刚走到高速上,公路两旁的围栏外是漆黑的树林,他踉踉跄跄地跑到围栏旁,抓住栏杆就要往外跳,靳寒和陆凛赶忙追上来。
他们还没开口,手机里就传来霍深的惨叫,那声音就像酷刑一样折磨着沈月岛,他尖叫着推开靳寒和陆凛:“别过来!不要过来!你们去做你们的事!”
他翻过围栏,冲向密林里。
身后靳寒带人继续往山上赶,陆凛跟在他身后,拿着监听和追踪设备。
沈月岛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可能很长时间也可能只有一两分钟,只要他一停下,沈堂才就用霍深的惨叫催促他继续,直到他跑到沈堂才认为安全的地方。
“好了小岛,停下吧,辛苦了。”
沈月岛跑得太急,一停下就身体失衡往前扑倒,手机摔了出去,他吓得心脏提到嗓子眼,趴在地上四处摸手机,好不容易找到了看到视频还没断,哽在喉咙里的气才喘匀。
沈堂才笑他,跑这么急干什么,还大发慈悲地把霍深推出来给他看。
视频里的画面很暗,沈月岛眼睛里全是血丝,他看不清霍深的脸,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他被绑在一架审讯椅上,两只手都戴着手铐,身上很多血,脸上和脖子上也都是。
沈月岛看不到他的呼吸,看不到他胸膛的起伏,他手上全是汗,手机不断往下滑,密林里的风呼啸着从他身旁吹过,将他本就沙哑的声音吹得几乎在风中散去。
“他还……活着吗?”
他声音里的恐惧藏都藏不住,像只绝望又崩溃的小动物。
沈堂才以此为乐,觉得畅快极了。
“活着的,我怎么可能让他死呢,只是下了点迷药,嗯……稍微打了两下而已。”
“小岛,你不要想着录屏录音或者追踪我,我这里有反监听设备,你那边有任何动作我这边都会响,响一下我就割他一只耳朵,明白吗?”
沈月岛望着被他提起的霍深的脸,僵硬地点了点头。
他听到霍深还活着才感觉到自己也活着,那一刻身上的劲全都散了,浑身虚软地瘫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