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入梦几多回(103)
等到所有事情尘埃落定的那天,如果我侥幸活下来,这封信会由我亲手送到你手上。
到时候云开雨霁,你读来不会太难过。
如果,我死了。
这封信就不必再出现。
你也没必要知道我究竟是谁。
因为我明白,你无法承受两次阿勒因你而死的伤痛,那会让你彻底崩溃,痛不欲生。
你已经过了七年行尸走肉的生活,我不想你的下半生继续背负着痛苦。
所以霍深只能是霍深。
在我猎杀掉埋伏在你身边的所有野兽之前,他绝对不能变回阿勒。
反之如果我被野兽咬死,他也没有再变回阿勒的必要,他做的一切也该随他一起埋葬。
说到这里,也许你会怪我。
怪我自以为是,独断专行,打着为你好的旗号自私地隐瞒你这么多年。
对不起,我确实有私心。
你曾告诉过我你名字的寓意。
你母亲给你起名“月岛”,是希望你以后成为一座抬头就能看到月亮的岛屿,既能庇护你的爱人,也能照耀你的爱人。
这是个很美的名字,但我并不喜欢。
我不想你辛苦蹒跚二十年长大成人,只为成为别人的避难所。
我想你为自己而活。
只有你自己才是人生的主角,不该是仇恨,责任,更不该是我。
这些东西就像海水一样围绕在我的小岛身边,没能成为你的依托,却成了你的牢笼。
你二十二岁生日那天,我第一次踏上曼约顿这片土地,躲在人群之中偷偷窥探你。
本以为会看到你一如往昔,鲜活自由,明媚可爱,可是事实截然相反。
你没有了一丝往日的活力,身上压着数不清的重担与戾气。
就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一只被斩断双腿的小雀,一条不能呼吸的鱼。
你那天的模样,我至今难忘。
我不想你如此,我私心希望你快乐。
按照我的私心,这封信本不该写。
霍深已经从你的人生中退场,阿勒也早就提前谢幕,不管是他还是我,都不该在你接下来的生命中留下痕迹。
我想你飞得高高的,心无挂碍,享受天地辽阔。
但我终究没能修炼成圣人,在很多个与噩梦对抗的深夜里,我疼到无法呼吸浑身发抖、渴望有人能像你一样抱抱我时,都会从内心深处生出一丝微弱的希冀。
我偏执地想你知道——我一直爱着你。
不论我变成什么样子,顶着什么身份,走向什么结局,唯一不变的,就是我爱你。
你曾经说,爱你就要爱一辈子,至死不渝,不然不要轻易把那个字说出口,我想我做到了,所以你也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小岛,放下仇恨吧,也放下我。
你的仇我帮你报了,你的人生该重新开始。
我的小伽伽,不要再被海水束缚了,去做一只鸟,飞到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如果可以的话,再回一次贝尔蒙特,帮我种一朵风信子花。
就把它当成我的墓吧,无需去祭拜了。
——阿勒 勿念
【作者有话说】
这封信我没想写得很虐,因为写它的人是阿勒不是霍深,
霍深的感情有些强势和专制,这是他这七年的经历导致的,但阿勒不一样,他的感情即便再汹涌,言之于口时都是淡淡的。
他不想他的爱成为爱人的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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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不想把虐的部分拖太长卡得大家难受,这几天码得有点猛了,腰嘎嘎疼,好在可算是把这一块完整地更下来了。
明天应该还有,但也可能写不完。所以还是老规矩,晚7点看小林的消息哈。
啰嗦一句,he,他们以后很幸福。
第59章 醒来
温热水珠涓涓成线,滴落在纸面。
沈月岛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半晌后把那封信叠好收起来,放进口袋,抬头看向墙上的挂钟。
六个小时早已经过了,霍深还是那样安静地躺在床上。
沈月岛最后吻了一下他的脸,拿过床头的水和安眠药。
他不知道这一把有多少,看似数了很久其实脑子里压根没过数,只要能让他不再醒来就好。
门外响起小亨的哭声和敲门声,陆凛劝他的语调同样哽咽,很多人或急切或悲伤地说着什么,但沈月岛都没管,他抬手把那些药送进嘴里。
最后一刻,衣角突然被扯了一下。
动作猛地僵住,他整个人像是被定住般愣在原地,两秒后,他不敢置信地回过头,看到霍深闭着眼睛,用仅仅能动的两根手指,死死揪着他的衣角。
“不是看了我的信……怎么还要吃药……”
躺在床上的人睁不开眼,声音也微弱仿佛要散掉,沈月岛抽噎着俯下身,凑到他嘴边,听到他用和年少时别无二致的语气念道:“小伽伽……你总是不听话……”
沈月岛在这一刻放声大哭了出来,就像刚从鬼门关里被钓回的小鬼,颤抖着伏在他怀中。
“以后都会听的。”
“队长,只要你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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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而复得,虚幻得就像一场梦。
沈月岛叫来医生为他检查,说是各项指标都在恢复正常。
陆凛、靳寒、小亨、裴溪洄和守在外面的枫岛人冲进来,全都红了眼眶。
沈月岛不再霸占着霍深,医生说他刚醒来身体还很虚弱,不能多说话,刚才那两句已经用了全部的力气,大家就默契地都不出声,只是安静地瞧着他。
看到他的心跳一下比一下有力,胸腔的起伏逐渐和缓,有个头发花白但仍旧精神矍铄的老太太叹了一句:“都过去了,两个人都活着,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沈月岛再一次淌下泪来,恭恭敬敬地朝这些枫岛前辈鞠了一躬。
感谢他们同心协力把霍深从山上抢回来,更感谢他们这么多年善待阿勒。
霍深底子好,挺过最惊险的那关后就没什么大碍了,身体一天一天地好转,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一周后从加护病房转到普通病房,已经可以自己坐起来下床走一走了。
反而是沈月岛不太好。
他那副身体本来就是个筛子,到处都是窟窿,加上药物后遗症和之前的急性心功能不全没有好彻底,现在时不时就会咳嗽气喘,体重下降得飞快,噩梦也愈发频繁,几乎从霍深醒来后开始,他每个晚上都会被吓醒,然后就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无法入睡。
当然,这些他都没让霍深知道。
他以前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活着就好,死了也行,现在倒是比谁都急。
主动叫医生给自己做了全身检查,中医西医找来一大堆,严格按照他们的计划调理自己的身体,每天定闹钟提醒自己吃药,顿顿饭都离不开药膳,关注了一群延年益寿的微信公众号。
用裴溪洄的话来说,大美人儿现在什么都不怕,最怕突然嘎了。
沈月岛确实怕。
霍深醒过来了,他们还有漫长的以后,不能在他这儿再掉链子。
中午,霍深吃完了沈月岛做的营养餐,下床消食,顺便锻炼腿部肌肉。
他能进食后吃的饭都是沈月岛做的,私人医院灵活性比较大,沈月岛就在霍深的病房隔壁弄了个小厨房,还有几间客房,他和霍深的医疗团队都住在这里。
沈月岛做饭的手艺约等于没有,好在霍深现在只能吃一些粥和糊糊,再难吃也难吃不到哪去,而且他对沈月岛有天然滤镜,给什么都说好吃。
消完食,护士进来给霍深输下午的液,沈月岛把餐具收起来要拿去厨房。
护士输上液走了,沈月岛也急着走。
霍深在后面叫了他一句:“你站那儿。 ”
小护士和沈月岛同时愣在门口,都以为他叫的是自己。
没办法,霍深身上自带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不笑或者不带语气说话时会让人感觉在被训,这种压迫感并没有因为他生病而减弱,反而被这几天遭受的冷待催发到了极致。
护士和沈月岛双双转过脸来,看向霍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