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入梦几多回(78)
这放到以前是绝对不会有的待遇,枫岛人护短排外心高气傲是出了名的,除了霍深,就没见他们对任何人如此恭敬过。
沈月岛挠挠脸:“我算是被他们承认了?”
“承认什么?”
“承认我是你的——”
话说一半戛然而止,他闭上嘴巴,往沙发靠背上一倒,拿那双ⓝ₣狐狸眼瞧霍深。
霍深笑了笑,也和他一起靠进沙发里,淡淡“嗯”一声。
“就这么简单?”
“不然还要怎样?”
“可我以前和他们可都有仇啊,实打实的仇,尤其楚明允,估计今天以前他恨我的程度和沈堂礼那个蠢货都不相上下,这就一笑泯恩仇了?”沈月岛有些难以置信。
霍深抬手捋过他耳边的头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带着一丝很浅的笑意,将他的惶恐和无措抚平。
“枫岛人比曼约顿人简单的多,他们心眼很实,认准了你这个人可以深交就会对你的一切决定和你身边的人都深信不疑。你可以说他们迷信,但我认为这是忠诚。”
他抬手放在沈月岛后颈上,揉着那块凸出来的最敏感的骨头,像在逗弄自己养的猫,说的也是有趣的事:“现在已经好很多了,早几年他们是真的把我当成海神,每次出海前都要拜我,大祠堂里还摆了我的像,有机会带你去看。”
沈月岛噗呲一声笑出来:“什么像?红脸关公那样的吗?哎不对,海神应该是蓝色的吧。”
“反正不太好看就是了,先说好,可以看,但不能拍照。”
“好吧我尽量,报告!还有一个事。”
沈月岛举起手,嬉皮笑脸地凑到他面前,嗓音柔软:“刚才那人说得没错,舞会上这些人都够代表半个曼约顿了,我得罪就得罪了,我不在乎,你真没关系吗?不怕他们对枫岛发难?”
霍深更不在意:“你也说了,只是半个曼约顿。”
“哈,霍会长好大的口气。”沈月岛促狭地看着他。
霍深迎着他的视线,半边身子靠过去,捏起他一缕头发:“现在知道怎么用我了?你往我腿上坐一坐,我让整个枫岛都给你撑腰。”
“好好好,我回去就坐。不过你到底想对他们做什么?拘禁可真不行。”
“我什么时候说拘禁了,只是找他们打听些事。”
霍深放下他的头发,坐直身子,正色道:“爱德华的古堡拍卖会管理极为严格,想要参加光有钱还不行,要往上托关系,递名字,名字递上去了再经过层层审核才能成为会员,会员通过拍卖物品积累积分,提高等级,高等级的会员可以和爱德华见面。”
沈月岛瞬间明了:“所以你让裴溪洄审哪些人见过爱德华?”
“嗯,他审人很有一套。”
就那个火龙果小卤蛋?
沈月岛对他的“有一套”存疑,但更令他在意的是:“那小孩儿才多大,这么小就搞这些血腥暴力的合适吗?”
霍深一噎,抬头看了他一眼,蓦地笑了。
“你这脑袋里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么,真当我是土匪吗?我让他审人又不是动刑,况且他也用不着。他审人不靠拳头,靠脑子。”
沈月岛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脑子:“听起来有故事啊,展开说说。”
霍深看着他专注地望着自己的眼睛,琥珀色的瞳仁湿湿亮亮,像个小月亮,睫毛一眨一眨地直往人心上划拉,突然抬手捂住他的眼。
沈月岛:“……”
不给讲拉倒。
倒也没不想说,霍深只是不喜欢他因为别人露出这么在意的神色,在他脸上重重揉了一把才开口:“裴溪洄算是靳寒带大的。”
“带大?收养吗?”
“不是,裴溪洄十三四岁的时候他爸妈离了婚,他爸和我有些旧交,就把孩子扔给我,让我带带,那时枫岛的通商渠道刚刚打开,我忙着招商引资没时间,就把他扔给了靳寒。”
“嘶……”沈月岛仔细回忆着关于靳寒的传闻,“他听起来不太像喜欢孩子的人。“
“喜欢个屁,他烦都烦死了。”霍深笑得有点坏。
“啊,敢情你是故意把孩子扔给他的!”
“嗯,他性子太冷了,我要用他就得磨。”霍深说,“那时候海上虽然不像一开始那么乱,但劫船的依旧不少,我要在岛上坐镇,他就接我的班负责压船,但他压船的方法和我完全不同。”
“嗯嗯,这个我听说过。”沈月岛扶着他的大腿,越过他去拿桌上的菠萝,“你压船时习惯躲在货舱里布置机关,等着海盗上门。”
霍深没让他拿,在盘子里把菠萝切成小块,牙签扎着喂到他嘴边,另一只手还按住他扶着自己大腿的手不给走,“对,这样最保险,我能保证我在货就在。而他完全不管货,他甚至不上船。”
“不上船?”沈月岛张嘴吃掉菠萝,“那他怎么守?”
霍深:“枫岛的船队出海做一次生意要出动四到五条船并行,但海盗最多只能劫一条,他们不知道哪条船上的货最值钱,船员也不知道哪条船会被劫,所以每条船都最少要配一个人守船,但这个行当凶险,肯干还能干的人少之又少,往往凑不满守船人,就会有一两条‘弃船’出现,海盗往往会挑这样的船下手。”
“他们提前买通船员,锁定弃船,确认那条船上里里外外都没人守船后,再假装出海的居民上船,就在他们放松警惕要动手时,靳寒却凭空出现在了。”
刮着狂风的甲板上,桅杆摇摇晃晃,风声中不断有“砰、砰、砰”的响动传来,一声比一声大,一声比一声近,类似手掌或脚掌在触击铁皮。
海盗四处寻找都找不到是谁在发出声音,时间一长都有些焦躁,靠在船舷护栏上的人突然感觉背后发凉,就低头往海里看了一眼,正对上一双隐在栏杆中的眼睛,瞬间吓破了胆。
那双眼睛太怪了,压根不像人。
眼型狭长,眼白过多,正中间的瞳仁透出一股无机质的黑色,就那样直勾勾地盯着看向自己的海盗,毫无波澜的样子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那就是靳寒?等等——”沈月岛发现疑点,“你是说他是从海里爬上来的?”
“嗯。”霍深点头。
靳寒挂在船上,一动不动,双手扒着最下面那根栏杆,嘴里咬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他浑身上下都被海水打湿,额发淌下一串串水珠,滑过削薄的唇瓣。
那个海盗还没来得及叫就被他一把拽下船,掉进海里“噗通”一声,其他海盗闻声就往这边冲。
靳寒咬着刀子翻身上船,赤脚踩在甲板上。
漆黑的夜色是他最好的掩护,他赤裸上身,常年日晒肤色很深,贲张的肌肉从斜方肌一路延展到手臂,两只手又大又长,精壮结实的线条一看就做惯了苦力。
他全身都是没干的海水,裤子也被打湿紧贴在腿上,大腿两侧凸出的肌肉尤为强悍,当他撑着栏杆身体腾空将腿重重砸向海盗时,能瞬间将对方的脖子砸断。
海盗看他年纪不大,不是什么角色,就想先说些狠话和他叫阵,却不想刚一张嘴牙就被他打飞,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扔到了海里。
以少胜多拼的就是谁更快更狠。
靳寒在枫岛是出了名的手黑,拳拳到肉十分力,每一下都用足了力气,从爬上船到解决完海盗只用了二十分钟,全程连表情都没变一下。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上的船,更没人知道他是怎么走的,等船靠岸时货物完好无缺地呆在货舱里,甲板上却绑着一圈被打废的海盗。
据说那天有一个下海打鱼的老渔民远远看到他拿着大水桶从甲板上往下冲血,冲下来的血染红一片海面,他像条鲨鱼似的跳进那片红海里,扭头看了老渔民一眼,然后潜入水中消失不见。
后来老渔民把这一幕讲给岛上的人,茶余饭后一传十十传百,靳寒就一点点被神化,枫岛人都知道他一个人能守住一整条船队,还给他起了个绰号,叫水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