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入梦几多回(111)
霍深亲手做的弓箭、护腕、草编小动物,都和以前阿勒做给他们的一模一样。
队员全都红了眼眶,欲言又止地围上来,一眨不眨地看着霍深。
霍深发完礼物,拍拍他们的肩,转身走了。
一个年纪小一点的队员没忍住,冲上来喊了他一声:“队长!”
霍深脚步顿住,半晌转过身去。
眼前这个高大硬朗的汉子,在七年前他离开的时候,还是个小豆丁。
“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那人流着泪问他。
霍深看了沈月岛一眼,点点头:“以后都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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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员们走了,帐篷外又恢复安静。
月朗星稀,风很和缓。
霍深坐在租来的车边,抽了一根烟。
沈月岛靠着他的肩膀,拿树枝捅地上的蚂蚁窝玩。
这样互相陪伴的夜晚是不需要说话的。
他们各自干着各自的事情,偶尔抬起头来接一个吻。
月光如同融化的碎银打在他们身上,把沈月岛披在肩头的长发,照得像一片绸缎。
霍深的眼神静默地落在沈月岛的发丝上,久久出神,一阵风吹来,长发飘到他眼前。
他下意识伸出手,想要触碰它们。
可指尖刚伸进去,沈月岛就站了起来。
发丝从指缝间滑走,霍深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没来由地生出一种恐慌。
下一秒,空荡的手指就被握住。
沈月岛蹲在他面前,用两只手很紧很紧地握着他的指尖,仿佛明白他刚才心中所想。
霍深望着蹲在自己面前的人:“小岛,你是真的回到我身边了,对吗?”
“嗯,我永远都在这里。”
沈月岛吻住他,两人在月光下相拥。
黑暗的草原上,即便是野外也无人打扰,但霍深绝不可能在大草地上就把沈月岛给委屈了。
他将人打横抱起,带进和以前相差无几的帐篷。
七年前,分手那天,沈月岛哭着冲进来,扑到他身上,一边和他诀别,一边和他拥吻。
当时只有疼痛和绝望,两人却记了很多年。
现在换他把沈月岛抱进去。
“我会给你最好的。”他吻着沈月岛的额头,将人轻而又轻地揉进怀中,“不会让我的小伽伽再疼了,一丁点都不会。”
帐篷里没有开灯,显得沈月岛的眼睛很亮,他躺在毯子上,注视着霍深,眼神那么依赖,那么贪恋,那么那么多的珍惜与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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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帐篷里的灯被打开。
霍深坐起来,身上一层薄汗。
沈月岛拉住他手腕:“去干嘛啊……”
“烧水,给你洗澡。”
沈月岛这会儿有点黏人,伸手圈住他的腰,把人拽回来,闭着眼嘟囔:“别去了,不想洗,哥陪我吧。”
霍深拗不过他,重新躺回来。
沈月岛说包里有礼物,让他去看。
霍深把包打开,翻出一只木雕,是沈月岛答应给他做的那个。
巴掌大的小马雕得栩栩如生,刷着枣红色的油彩,两只眼睛用宝石镶嵌,就连尾巴上的毛都一根根地刻了出来,和他之前死去的那匹小马很像。
“谢谢伽伽,我很喜欢。”
霍深在他头顶落下一个吻。
沈月岛红着脸,凑到他耳边特别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我也喜欢。”
霍深看他这副表情就知道他喜欢的不是木雕,也小声问他:“你喜欢什么?”
沈月岛脸更红了,眯着眼睛,额头上还带着之前折腾出来的汗,看起来很显小。
“就……喜欢你啊,还喜欢刚才,反正我都喜欢,特别好,特别舒服。”
霍深被他一句特别好弄得哭笑不得。
“没人问你,害不害臊。”
沈月岛不太害臊,没人问他他就问别人。
他睁开眼睛,晶亮亮的一层水汽,满眼期待地看向霍深:“队长,我呢?我好不好?”
霍深还是笑,低头在他耳边说了句话。
沈月岛满意了,在他怀里拱了拱,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趴下了。
“哥,好累啊……”
霍深手放到他背上:“睡吧,哥拍着睡。”
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
沈月岛醒过来时床上就剩了自己。
霍深不在,帐篷里有些暗,他把灯打开,这才看到床边放着两套衣服。
深红色的草原骑装,袍子、靴子、头饰、配饰一应俱全。
沈月岛眨了眨眼。
这是贝尔蒙特人结亲时才穿的衣服。
霍深走进来:“舍得醒了?”
沈月岛看向他:“队长……”
霍深牵住他的手:“在你的噩梦里我是穿着这样的衣服去接你的吗?”
“嗯。”
“那今天就戒断一下。”
他给沈月岛换上大红喜服,长发梳起,戴上沉甸甸的金银配饰。
自己也穿上那身衣服,和他站到一起,从镜子里看去,就是一对即将结亲的伴侣。
沈月岛腿软,霍深就背着他走出帐篷。
帐篷外,老额吉坐在木头桩子上,脚边支着个大铁炉,他在往炉子上贴饼。
看到他们出来,老人家吸着烟斗一招手:“过来吃饭。”
沈月岛在他背上笑起来。
“我想起以前了。”
霍深嗯了一声,“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就是这样。”
十八岁那年,沈月岛刚来到贝尔蒙特,车就坏了。
他和司机保镖一群人在路上等了三个小时才被好心的牧民拉回来,饿得两眼昏花饥肠辘辘。
老额吉请他们吃饭,阿勒就在旁边。
当时吃的也是这种饼。
藏族的吃食,地方特色浓厚,刚捣出来的糍粑,直接用手团成团再抹一层酥油茶,贴在炉子上。
手和碗都仔仔细细洗干净了,但老额吉长年劳作风吹日晒,双手难免染上黝黑的颜色,这样直接用手抓着吃,画面多少会有些不好看。
很多游客嫌弃这样,礼貌些的就面面相觑,等他们走了偷偷把饭倒掉。
不礼貌的直接当面就说,话里话外都是贬低。
这样的人阿勒见得多了,更何况是沈月岛这样打扮矜贵的小少爷。
他怕食物再被浪费,就想拿些勺子分给他们。
却没想到一抬头就看到沈月岛瞪着一双圆咕隆咚的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老额吉手里的饼,嘴唇吸溜吸溜地抿个不停,活像只看到肉骨头的小狗。
他是真的饿坏了,十八岁的孩子怎么禁得住饿,给他一头牛他都吃得下。
老额吉动作慢,一次只能烤一张饼,烤完分给他们。
沈月岛再饿也不会争,说我想先吃,只会乖乖地站在炉子旁,紧盯着炉子里的饼。
饼到哪里他就盯到哪里,眼看着一张张小饼送到别人手中,他还会失望地抿抿嘴巴。
阿勒看着他,心里就想,如果他是一匹小马,此时耳朵一定是耷拉下来的。
他看的太过关注,被沈月岛发现,小家伙还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脸,用手挡着小声对阿勒说:“我还以为是给我的,差点就伸手接了。”
老额吉分饭才不管谁是少爷,谁是司机,一律按大小来排。
沈月岛最小,最后一个才分到,端着碗洗干净了手,蹲到小角落里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
那模样可怜的,阿勒搬了张凳子到他旁边,让他吃得舒服些。
小家伙感激不尽,说着谢谢但吃东西的速度一点没落下,一小口一小口吃得特别仔细。
他吃完发现对面阿勒碗里还有半碗,磨洋工似的喝一口水吃两口饭,不太想吃的样子。
沈月岛就小声问他:“你吃不下了吗?我帮你吃吧。”
阿勒懵了一下,然后就笑了。
自己想吃就说想吃,还要说帮他吃。
沈月岛看着他的笑脸,耳朵飞速蹿红起来,不太好意思地说:“哥哥,你的眼睛好好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