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驯(57)
徐晓风听得慢慢皱起眉。
他奇怪地看向顾思博,不知道他到底想表达什么?这几年做学术做到脑子出问题了吗?
顾思博对上他冰凉的眼睛,缓缓吸气。
“徐老师,”他换了一个说法,“我这次是为你而来的。你需要助手吗?我可以和你一起做霍林猜想,在京市也行,或者我辞职来知海县也行。”
徐晓风愣住:“……你疯了?”
“嗯,”顾思博说,“我疯了。我给你发了那么多表白的话,为什么从来不回复我?你不喜欢我做的课题?还是不认可我的数学能力?或者纯粹对我的长相不感兴趣?我必须见到你,和你当面……”
“等等,”徐晓风眉头越皱越紧,打断他的话,“表白?”
“是的。”
顾思博的手指动了动,看起来想摸徐晓风的脸,但是忍住了:“我在微信和你表白了两年,你一次都没有回过。”
徐晓风:“……”
他脑中一片混乱:“你是男的,表……什么样的白?”
顾思博往前走了一步:“我喜欢你。这样的表白。”
徐晓风惊住,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表情差点失控。他努力维持着礼貌,道:“我不喜欢同性,也不需要助手,谢谢。我明天还有课,先回去了。”
说完,他飞快转身,一秒都不想在这里待下去。顾思博见他要走,立刻拉住他的衣服,甚至伸手要抱他:“晓风,我是认真的,我喜欢你很多年了,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
“嘭!”
顾思博痛呼一声,眼镜飞了回去,下意识松开徐晓风的衣服,伸手捂住脸颊。
俞洲是一路跑过来的,拳头发抖,眼睛通红,还觉得不解气,一只手揪住他的衣领,朝着他的另一侧脸狠狠揍。顾思博迅速回过神,也顾不上什么老师风度,当场和俞洲扭打在一起。
徐晓风愣了两秒,脸色瞬间变了:“住手!俞洲!你别冲动!”
宋秋丢掉烟就往这边跑,操场附近一些回去比较晚的学生也被动静吸引。徐晓风心急如焚,抱住俞洲的腰把他往后拉,然后第一次体验到他们之间力量的悬殊,拉了半天也拉不动。直到宋秋从后面抱住顾思博的背,把他用力往外拖,两人才终于分开。
顾思博嘴角破了皮,半边脸肿着,衣服上全是地上滚的灰。
俞洲的校服勾破了口,拳头打得发红,把徐晓风挡在身后,狼一样阴沉沉地盯着顾思博:“你再动他一下试试?”
顾思博吐了一口血沫:“你以为……”
“顾思博!”
宋秋打断他,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扫过围观的学生们,压低声音:“干什么呢,丢不丢脸,回车上说!”
旁边有个学生是徐晓风班上的,小心问:“那个……徐老师,要叫保安吗?”
徐晓风脸色也很难看,道:“没事,都是一时冲动,你们回去吧,不要乱说。”
人群一步三回头,慢慢散开。宋秋捡起眼镜,拉着顾思博往外走。徐晓风拽着俞洲往反方向,生怕他再冲上去揍人。
顾思博用袖口擦干净眼镜,重新架在鼻梁上,沉着脸盯住他们相握的手,然后对上俞洲的目光。
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正沉沉地看着他,瞳孔里带着兽类般的攻击性,当着他的面反扣住徐晓风的手,然后朝他缓缓露出一个挑衅的微笑。
操。
顾思博停住脚步。
宋秋快炸了:“你还想要怎么样!真的要我回去告诉徐教授,说你来知海县骚扰她的宝贝儿子吗?”
听到徐教授的名字,顾思博的嘴角动了动,忍了又忍,最后还是转过身,跟着宋秋往外走。
宋秋也完全没想到顾思博有这种心思,刚才远远看着他要对徐晓风动手的时候,他连头皮都炸了,竟难得觉得俞洲很顺眼,那几拳打得真漂亮。
他冷声说:“我们家绝对不允许有这种事,不管是徐教授还是我,都不可能接受一个男的做小风的爱人,你趁早收心,我不想和同事撕破脸。”
顾思博冷笑一声,想着俞洲狼崽子一样的眼睛:“是吗?说不定他枕边早就睡着男人了,怎么没看你们反对?”
宋秋一愣。
他的心跳猛地漏了半拍,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你他妈的……别乱说。”
顾思博又冷笑了一声,紧紧捏着拳头,不再说话。
宋秋却不知为何,一路都因为他的话惴惴不安,脑中反复浮现俞洲和徐晓风牵手的画面。
……不能再让他待在知海县了。
宋秋反复想着,并且开始无比后悔,后悔自己当初怎么没采取更严厉的措施,把弟弟强行留在京市。
小风在无菌的环境里活这么大,什么都不懂,像一张洁白的纸,怎么能待在这种污七八糟的大染缸里!
他重重地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室后捏紧了眉心。
徐晓风脸色发青,一路把俞洲拽回家里,关上门后先确认他上上下下没有受伤,然后气得做了两个深呼吸,沉声道:“站着别动。”
俞洲在他面前收起了一身的刺,乖乖站在门口没动。
徐晓风捏起拳,下了狠手,但挥出去之后只不轻不重地揍了他两拳。
“你脑子短路了是不是!马上就高三了,在学校和人打架,学籍还想不想要?!”
俞洲被揍得脸偏了过去,但只红了一点点。他眼睛里带着血丝,直勾勾盯着徐晓风看了几秒,然后伸出手,把徐晓风的拳头拉过来,发现他的手红得更厉害:“疼么?”
徐晓风把手抽回去,动了真气,冷脸道:“我跟你说话呢,听没听到?”
“听到了,”俞洲微微低头,“老师教训得是,下次我不会了。”
徐晓风哪里看不出来,眼前的人现在一身反骨。
“你……”他气得一时不知道怎么说,“你高一就敢带刀和唐邱打架,我以为这一年多你收敛了些,怎么还这么冲动?他们都是京大过来招生的老师,如果顾思博要整你,他完全可以找教育局投诉,到时候影响你的档案……”
徐晓风苦口婆心,俞洲却只盯着他的嘴唇看。
身上的血在烧,眼前还晃着顾思博深情告白的画面,耳边响着徐晓风说的那句“我不喜欢同性”,俞洲夹在冰火的两重天里,甚至产生一种冲动:如果他现在吻住眼前这人,他会像拒绝顾思博那样面露抵触、厌恶地说拒绝,然后转身跑掉吗?
可惜,这个家里只有他们两个,如果发疯的人是他,徐晓风已经没有地方可以跑了。
俞洲就站在门口,反手悄无声息地将门反锁,然后往前走了半步,手指轻轻动了动,几乎要控制不住抓紧他的肩膀。
徐晓风忽然在这时陷入沉默。
这回,他极清晰地感觉到了压迫力。
他打量着俞洲的脸,微微皱眉,语气柔和下来,低声问:“是不是觉得我太严厉了?”
俞洲像雕塑一样站在和他一米之隔的地方,从他清澈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沉默高大的倒影。
手指缓慢地蜷缩,最后握成了拳头。
“没有。”他哑声说。
徐晓风折腾到现在,心情也不怎么好。
他叹气,伸手摸了摸俞洲脸上发红的地方,在危险的压力里目光逐渐放空,半自言自语道:“为什么要因为那两个人不高兴?不能做这种浪费生命的事情。”
喃喃说完,他振作一些,跟俞洲道:“打就打了,如果他敢闹,就说是我打的。但要是下次你再这么冒冒失失跟人动手,我真的会生气。”
“还吃烧烤么?才十点。”
俞洲看了他许久。
冲动的念头逐渐冷却,他忽然意识到,如果徐晓风不在乎一个人,他可以连续两年不记得看他的微信,甚至会在被表白并受到惊吓之后,短短半小时内把他抛到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