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驯(110)
“抱了很大的死志。”
这句话像从地底爬出来的幽灵,无形无踪,却一直沉重又冰冷地趴在他肩头,让他呼吸困难、头冒冷汗。
他根本不敢去想,徐晓风当年是怎么吞下那些药片,又是怎么躺在床上等待死亡,再怎么从鬼门关被抢回来……
他们差点永远都没有机会相遇。
“滴”地一声,电梯开了。俞洲抬脚往大门的方向家,走出电梯的刹那甚至感到阵阵眩晕,后背全是湿的。
他怕吵醒徐晓风,没有用密码锁,而是用钥匙。门打开后,里面一片黑暗,那人显然已经睡着了。
他匆匆脱掉鞋,把包丢在玄关,光着脚,安静地大步冲进主卧,看到风哥又把自己整个埋在被子里面,只剩下发梢在外头。
他走到床头,手指发抖,将被子小心拉下来,用指腹极轻地碰了一下徐晓风的侧脸。
触感温热、柔软……
俞洲在床边单膝跪地,弯下腰,将急促的呼吸埋在被子里,像掉落在海中快要溺亡的人,用力汲取着床上沾染的檀香味。
徐晓风或许是心有灵犀,在梦里察觉到什么,忽然半睁开眼,看了俞洲一眼,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含糊说了一句:“回来了。”
俞洲抓住他的手,很用力。
“嗯,我回来了。”他哑声说。
徐晓风似醒非醒,“唔”了一声,又重新睡了过去。
俞洲在床头单膝跪了许久。
他一下下数着徐晓风的呼吸,终于站起身,第一次极为认真地打量起这个房间。
主卧是非常鲜明的“徐晓风式”房间,除了一张巨大的双人床以外,其余空间全是数学相关的东西。床边放着堆满书的书架、墙上挂着能随时书写的白板,连壁画都是复杂的函数图。
俞洲从床头柜开始,一个抽屉一个抽屉地翻找。
翻找发出细碎的声音,让徐晓风中途半醒过一次。他一睁眼,俞洲立刻停下动作,低声道:“没事,你睡。”
找到半夜,他甚至连床底下都用手电筒照过,确认这个房间里没有任何危险药品和尖锐物品。
唯独只找到了一盒过期的氟西汀。
俞洲将说明书看完,将药塞进口袋里,安静离开房间,对次卧、书房、客厅同样进行了地毯式搜找。
地西、褪黑素、还有已经受潮结块的阿普……
俞洲觉得自己要发疯了,他把这些药一颗一颗掰出来,全部丢进马桶里冲掉,再将药盒拆开,用碎纸机碎掉,碎片装进垃圾袋里。
做完这些,他有些浑噩地重新进入主卧,沉沉盯着床上熟睡的人,然后脱掉衣服钻进被子里,将他紧紧抱住。
徐晓风已经睡得很熟,竟没有被惊醒,被俞洲牢牢搂着,一觉睡到了天亮。
关于吞药自杀的事情,俞洲一个字也没有提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把他们像家人又像情侣的生活过了下去。
没过多久,徐晓风的生日到了。
徐春岚信佛,一直按阴历给他过生日,换成公历的生日日期总是波动,他记不住,全靠家人提醒才能想起。
今年的生日是俞洲提起的。
他不仅提醒徐晓风生日时间,甚至还转达了徐春岚的话:“伯母让你晚上回家吃饭庆生,我和你一起。”
徐晓风觉得新奇,不知俞洲使了什么花样,竟一下跟妈妈和解了。
生日当天,他下完课之后特地兜去清大,接俞洲一起回徐家。
医学生的课业非常繁重,俞洲是特地逃课出来的,早早站在校门口等车,手里还提了一个袋子。
徐晓风一看便知道,那袋子里装得绝对是他的生日。
他笑了一下,把车停在俞洲面前,摇下车窗:“我们走。”
俞洲上了副驾,果然从袋子里掏出了包装精美的礼品盒,笑道:“老师,生日快乐!”
徐晓风开着车没空看,问道:“是什么?”
俞洲:“得你来拆。”
“我忍不住,现在就想知道,”徐晓风道,“授权给你拆。”
俞洲说了一声“遵命”,开始在他旁边拆包装纸。徐晓风抽空瞥了一眼,隐约看到一条表带。
手表啊……倒不像俞洲会送的。
片刻,俞洲拆完,将冰凉的东西仔细戴在他的右手上。
真的是手表,而且是电子手表,看着很轻,戴在手上却沉甸甸的,不知里面装了什么。
“喜欢吗?”俞洲在他身边问。
比起电子手表,徐晓风更喜欢机械的东西,常戴的几块全是机械表,曾经送给俞洲的也是机械表。
和数量众多的机械爱表比起来,今天收到的这块显得有些小儿科了。
但他没有给俞洲的一腔好意泼冷水,笑道:“喜欢,就是有点沉。”
俞洲将他手上原来的那块摘了下来:“这块我就没收了,以后风哥就戴这个。”
徐晓风扬起尾音:“原来是看上了我的手表呢?”
俞洲还真的将原来那块戴在了自己手上,跟徐晓风亲昵地说:“是啊,看上好久了,老师割爱让给我吧,不然我晚上都睡不着觉。”
徐晓风觉得好笑:“那这个生日我收的亏了,是不是得再给我一份?”
俞洲道:“好,我再准备一份给你。”
两人又聊了一会手表的话题,到了徐家之后,徐晓风终于有时间仔细打量今天的生日,坐在车里没有立刻下来。
这块电子表造型很秀气,不像市场上常见款式那样笨重,没有LOGO,看不出牌子。
除了显示时间以外,似乎没有任何其他功能。
徐晓风摆弄了一会,问:“怎么没有牌子?”
俞洲道:“我找人专门做的,全世界只有这一块。”
徐晓风有些惊讶:“这种电子表还能定制啊,有别的功能吗?”
俞洲看着戴在白皙手腕上的手表,心中阴郁又焦虑的情绪稍缓,脸上流露出自然的笑意,道:“没有,只是看时间,但我保证时间会非常准,比机械手表还要准。”
徐晓风不服气这句“比机械手表还准”,又研究了片刻,下车后先去了洗手间。
出洗手间时,他怕把新的手表弄湿,想先把取下来,找了半天却没找到卡扣。
他喊了一句:“俞洲!”
很快,俞洲走过来:“怎么了?”
“这个表怎么拆?”
俞洲站在洗手间门口,神色温和,因为背光的原因眉眼藏在淡淡的阴影里,道:“不用摘,它是防水的,而且没有任何棱角,晚上睡觉也不会伤到手。”
徐晓风微微一愣。
“我要二十四小时戴着他?”他看向俞洲。
俞洲微微笑着,避而不答,只道:“不用取戴的更方便。”
小狗啊,做这种危险的事,别忘了文案里你可是被……
第82章 心跳
徐晓风只觉得俞洲的说法太过霸道,皱了皱眉:“不用取戴确实方便,但如果我想取呢?”
俞洲避重就轻,揽住他的肩膀,像高中时期那样跟徐晓风撒娇,语气熟练,神色几经演练,确保每一个细节都能精准击中他的软肋:“这是我用自己攒的钱给你买的生日礼物,靠暑假出去打零工,慢慢攒了好几年……多戴戴吧,想看你戴。”
徐晓风确实吃这一套。
听俞洲提到暑假打零工,他的心已经悄悄软了,语气柔和不少:“你故意这么定制的?”
俞洲:“嗯,我想看老师一直戴着我送的礼物,一点小小的私心。”
徐晓风把手表往上推了两下,哪怕知道是防水的,仍然在洗手时小心避开水源,嘴里说着:“俞洲,你越来越独断了。”却没有再要求把手表摘下来。
俞洲勾起嘴角。
徐晓风洗完手,拉开洗手间的门,正遇上刚回家的宋秋,一个往里拉,一个往外开,差点迎面撞上。
两人都是一愣,俞洲的手还亲密地架在徐晓风肩上,胸膛贴着他的背部,几乎是将他整个圈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