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驯(25)
而这种渴望是从雨夜的伞开始的。
俞洲缓缓吸气,重新开始切苦瓜,忽然想起来今天恰好是俞若云离开整整一个月。
除了发现千纸鹤的那天,他情绪失控到倒在老师怀里流眼泪以外,之后的时间他麻木又冷静地处理一切,尤其是搬到老师家里之后,他甚至有一段时间没有再想起她。
他以为她正在逐渐淡出自己的世界。
徐晓风仍然在紧紧绷着,没有发现少年的思绪已经全乱了,又道:“所以,我对佛像的恐惧,可能是源于对母亲变化的恐惧。她开始信佛之后,整个人变得和原来完全不一样,这样的情绪慢慢地影响到了我。”
俞洲没说话。
徐晓风以为他对这些不感兴趣,最后总结道:“这是我改变的突破口之一,我觉得学习篮球会是一个很不错的方法,还有,嗯,你说的脱敏治疗也是。”
“我现在可以接受适当的接触,这周末一起打球?”
说完,他听到俞洲忽然吸了一口冷气,飞速将左手撤了回去。他低头去看,看到俞洲不小心切破了左手的指腹。
徐晓风皱眉:“没事吧?我去拿个创口贴。”
俞洲把伤口塞嘴里,血腥味带着苦瓜的苦味,让他清醒了许多。徐晓风很快拿了创口贴过来,俞洲把这个小伤口裹住,不再像个没脸没皮的小孩子那样牵徐晓风的手,而是把手背到身后去,若无其事笑道:“明明是我教风哥切菜,反而自己割了手,我都不好意思教了。”
徐晓风道:“我来。”
没了俞洲的助力,他切得很笨拙,速度慢下来许多。俞洲靠在厨房台面,看着老师认真学切菜,手指抠着创口贴的边缘,过了一会低声问道:“你妈妈是怎么样的人?”
“是个极为优秀的女人。”徐晓风说。
说完,他停顿片刻,又补充道: “她是一个可以被写进教科书里的女科学家,同时又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对唯物和唯心有一套独特的认知,很难描述,有机会的话带你去见见她。”
俞洲因为最后那句话愣了一下。
“她应该会很喜欢你,”徐晓风又说,“她喜欢像你这样聪明又懂事孩子。”
刚刚产生的阴暗情绪止步于此。
徐晓风说这几句的时候,语气里带着再自然不过的亲近和欣赏,似乎已经把他当成了真正的家人。
俞洲被切到的手指条件反射般动了动,他看向徐晓风完美无瑕的手,忽然又觉得自己刚才的介怀和失落毫无意义。
失去的东西,总会以另一种形式回到身边。
更何况,和徐晓风对佛像的阴影不一样,他染上的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习惯,这样的小习惯并不会影响什么,还能帮助老师更快地摆脱阴影。
俞洲于是变得松懈,嘴角带上笑意,再一次覆上徐晓风的手,感受到他瞬间僵硬的身体之后继续将苦瓜切下去:“好啊,有机会的话,我也想见见伯母——风哥,你的姿势又错了。”
“是吗?”徐晓风紧张地盯住刀面,“我以为已经对了。”
俞洲没再说话,假装在认真教学,目光却从快速起落的刀面上挪开,落在徐晓风身上。
他正低着头,朝俞洲的方向毫无防备地袒露半截脖子,皮肤温润到如同某种昂贵的玉。
俞洲缓慢又用力地吸气,闻着身边人的味道。
苦瓜切到最后一片。
俞洲放下菜刀,将苦瓜片放进碗里,撒上薄薄的盐腌制,看着徐晓风笑:“我把饭店的兼职辞了,我们周末去打球。”
第22章 教学
过了五月,天气暖得非常快,几场暴雨过后便是连续晴天,周六一大早已经艳阳高照。
俞洲带徐晓风来学校打球。
今天虽然没课,但学校操场全是大汗淋漓的男高中生,俞洲刚走到操场边上,那头就有人立刻喊了起来:“俞洲!!”
“俞洲来了,哈哈哈这回你们队没戏了!”
“俞洲快来,我们正缺一个后卫!”
“洲哥洲哥,来得太好了!”
陆新浩和几个篮球队的队员百米冲刺跑过来拽人,俞洲拿着球站在原地不动,只道:“你们先打。”
“?”陆新浩没懂,“你不打?那你干什么,总不能回来做试卷的吧?”
俞洲看了一眼刚买完水回来的徐晓风,嘴角翘起来一点,道:“我先教徐老师打球,晚点再跟你们玩。”
四人全部愣住,几双眼睛齐刷刷看向后面的徐晓风。他们知海一中绝对公认的男神老师今天居然一身运动服,手里拿着两瓶水,本来就显嫩的脸给人感觉比俞洲还要小,看起来和他们没两样。
徐晓风脚步一顿,被他们灼灼的眼神看愣了:“嗯?”
陆新浩和几人满脸震惊,连连摇头,齐声:“没什么!老师您玩,您玩。”
抢人大队又飞速散开,徐晓风一头雾水,把买的矿泉水放在凳子边:“他们干什么?”
“没事,不管他们,”俞洲道,“我们先热身。”
俞洲挑了操场的小角落,前面是热火朝天打球的男生们,旁边是笑笑闹闹喝奶茶聊八卦的女生们,这个小角落正好被树荫遮挡,闹中取静,闲适舒服。
两人开始简单热身。
俞洲站左,徐晓风站右,两人相隔半米,徐晓风学着他的动作,俯身去摸脚背。
俞洲先做完,偏头去看老师的动作标不标准,目光一转便不受控制地定住。
这个动作让徐晓风从小腿到臀.部全部绷紧,宽松的运动裤也不再宽松,勾勒出不该勾勒的流畅曲线。俞洲仅仅只看了一眼,不知为何竟浑身僵硬,视线一路失控,从半露的脚踝往上,最后落在上衣没能遮住的半截白皙消瘦的腰上。
还没开始运动,他忽然口干舌燥、热意蔓延。直到徐晓风慢慢直起腰,额角挂着汗,转头准备继续观察俞老师的动作——
俞洲飞速将视线挪开,装作若无其事地拉伸手臂。徐晓风不急不忙照学,不小心看到了俞洲爆红的耳朵。
“你耳朵怎么红了?”他问。
问完,那只耳朵更红了,几乎要滴出血。
“……”俞洲连头都不敢偏,盯着操场,“……刚才弯腰的时候有些充血吧。”
“哦,”徐晓风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凉的,“没事,慢慢来,才九点。”
两人晃晃悠悠热完身。俞洲对老师的身体素质没什么信心,又带他绕着操场跑了一圈。
400米才跑了一半,徐晓风明显开始跟不上,从快跑变成慢跑,然后从慢跑变成快走,最后从快走变成散步。
俞洲陪着他走回原点的时候,附近的女生都在小声笑。
他挡住她们看徐晓风的视线,递过去一张纸巾。徐晓风撑着膝盖,头也不抬地接了,四百米就跑得呼吸粗重、鼻尖挂汗,一副心脏随时缺氧的模样。
连汗都没出的俞洲欲言又止:“风哥……”
“别说了,”徐晓风深感丢脸,“我知道了……”
俞洲努力压住嘴角的笑,暗暗记下老师的体能值,让他歇了几分钟,然后转着球带他去了最角落的篮球场。
徐晓风平定呼吸,从俞洲手里接过篮球。
“先拍球试试,”俞洲说,“把球砸到地面,用点力砸,等它弹起来再用力往下压。”
说完,他看到徐晓风把球捧到手心,什么也不做,就是盯着球看,看了半分钟,他终于开始拍球。
出乎意料的是,四百米都跑不下来的徐老师,对这种球类运动有非凡的掌控力。
除了前几下有些失控外,他很快可以像老手那样掌控球体,连续拍球一下都不断,并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来回换手。
“是这样吗?”徐晓风甚至可以将目光从篮球上移开,看向俞洲,“我看他们都是这么拍的。”
还没来得及认真的俞洲:“……嗯,是的。边拍边走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