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驯(131)
这个念头在脑中转了一圈,他紧接着意识到第二个问题——
无论张温纶是不是俞洲弄走的,他的第一反应已经说明:他和俞洲之间出现了无法修补的裂痕。
徐晓风做了个深呼吸,站在办公室里手脚发凉,脸色不怎么好看。辅导员打量着他的神色,关心地问:“徐老师,你不舒服吗?”
“没什么,”徐晓风冲他勉强笑了一下,“张温纶自己愿意去的吗?”
“当然,肯定需要他本人同意,”辅导员道,“听说那边提供了特别丰厚的奖学金,比我一年工资都高,看中他的导师又是国际有名的大咖,以后说不定还能去他那读研究生,哎,这种好事我也想去。”
徐晓风:“……”
他连自己怎么走出办公室的都不知道,回过神来时已经站在走廊最尽头,初秋的冷风吹着额头,带走了身体最后的温度。
他拿出手机,搜出张温纶的微信号。
两个礼拜前,张温纶果然给他发过消息,字里行间透着不加掩饰的喜悦,写了很长一段,先是感谢他的栽培,然后告诉他自己即将去欧洲做交换生,为期一年。
可这段消息不知为何没有提醒,至少徐晓风不记得自己有看到过。
他注视着微信聊天框,慢慢握紧了走廊的栏杆。
风哥不傻,他只是太爱!
第100章 落定
今天正好是俞洲法律意义上的生日。
秦家给他办了盛大的生日宴会,徐晓风本来想代表家里去送贺礼,但俞洲不让,说这种场合除了无聊的社交以外毫无意义,还不如待在家里看一部电影。
于是,他听话地一个人窝在家里看电影。
一部电影不够时间,连续放完两部,俞洲还没有回来。
徐晓风灯也没开,整个人陷在沙发中,眼睛里映着银幕上反射的光,听着男女主角在大雨中互诉衷肠,大脑中却是浆糊般的空白,什么也没看进去。
他玩着手腕上不可拆卸的手表,这是俞洲去年送给他的,不知不觉间,他居然佩戴了一整年,对它已经习惯到好像是身体的一部分。
徐晓风安静地摩挲着表带,良久,他拿过手机,给宋秋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无人接听,一直响到自动挂断。但很快,宋秋又回拨了过来,声音混在热闹的音乐里听不太清楚:“大晚上找我干什么?是不是又让我送俞洲那小子回来?”
徐晓风:“你在他的生日宴上?”
嘈杂声渐远,宋秋大概是走到了人比较少的地方,道:“是啊,我来给他送礼,毕竟秦徐两家还有个世交的名头。”
徐晓风:“他在现场吗?”
“在,”宋秋显然喝了酒,有点大舌头,语气里带着幸灾乐祸的恶意:“他正被一大帮美女围着往死里灌呢,听说林家和秦家各给他找了一个对象,并且互相看不上对方选中的人,明里暗里卯着劲斗,恨不得把俞洲喂了药绑在床上,生米煮成熟饭——”
徐晓风没说话。
宋秋倒了好半天的坏话,结果半点反馈都没有,慢慢也静了下来。
几秒的沉默,宋秋低声问:“不高兴了?”
徐晓风:“没有。”
“我从你吃奶的时候就认识你了,一听就知道,”宋秋笃定地说,“你不高兴。”
徐晓风确实不怎么高兴,却不是为了相亲对象的事情。如果俞洲真是随便变心的人,他们或许反而不会走到这一步了。
宋秋又道:“不高兴也没办法,你得接受他是林家独子这个事实,等会我拍个视频,让你看看他现在花花蝴蝶的样子。”
徐晓风没理会哥哥孜孜不倦的挑拨和劝分,道:“你这么讨厌他,怎么还三天两头和他一起出去吃饭?我看你们关系挺好的。”
宋秋:“……”
他喝了点酒,脑子没平日灵光,第一反应是:“你不会怀疑我和俞洲有一腿吧?”
说完,他自己先笑了:“……这倒是个好主意,我牺牲一下自己,把他勾引到手,你总不好意思再跟他混在一起。”
徐晓风:“可以试试。”
宋秋啧了一声,有些不可思议:“真误会了?我才不想和俞洲出去吃饭,我看他就烦,但是很多事情绕不开他,妈妈那边也……”
他顿在这里。
酒气大约散了一点,他自觉说错话,又道:“俞洲过来了,不说了。我帮你催他快点回家。”
电话挂断。
大约过了半分钟,宋秋真的给他发了一个十几秒的视频,下面留着一句话:“不要被他平日里的样子骗了”。
徐晓风点开视频。
俞洲穿着定制西装,站在灯光明亮的宴会厅里,英俊年轻的脸庞上带着疏离的笑意,被宾客们围在中间,游刃有余地与他们谈笑,仿佛天生的上位者。
陌生又熟悉。
徐晓风把这个视频看了好几遍,直到被俞洲的电话打断。他接起电话,那头的人声音很温和,完全听不出喝过酒:“我马上回来,困了吗?困了的话不用等我。”
“不困,”徐晓风脸上映着电影的光斑,“路上注意安全。”
俞洲又亲昵地与他抱怨了几句宴会的无聊,粘糊几分钟才挂断电话,不到半小时,外面便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俞洲推门进来,在门口愣了两秒,问:“怎么不开灯?”
徐晓风:“……忘了。”
啪嗒一声,俞洲把灯打开了。
他已经脱掉西装,将外套随意挂在门口的衣架,身上带着很重的酒意,连拖鞋也顾不上穿,大步走到沙发边,手脚并用,将沙发里的人团住。
接着,他把脸埋进徐晓风的锁骨处,先慢慢地嗅,再用脸颊蹭了蹭,疲倦道:“好累,还好你没去。”
徐晓风听着他粗重的呼吸声,伸手回抱住他。
“去洗个澡休息吧。”
俞洲点点头,却搂着他不肯动,嗡声说:“一整天没看到你,让我抱会。”
徐晓风垂眸,看着他乌黑的发旋。
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温馨场面,徐晓风竟有种不真切的虚幻感,似乎怀里抱的只是美丽的泡沫,风一吹就会四散开去,变得无影无踪。
他声音有点哑:“小洲,我今天上课没看到张温纶,辅导员说他去欧洲交换去了。”
怀里的人静了两秒。
他抬起头,眼睛因为喝醉酒的原因显得很亮,直直回看徐晓风,很自然地笑了一下,道:“大一就交换啊。”
徐晓风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嗯,”他说,“大一就交换,是不是很奇怪?”
俞洲道:“是有点奇怪,需要我帮忙查一下吗?秦家在欧洲有不少合作学校。”
徐晓风:“……”
十几秒的对视,最终还是他先挪开了视线,道:“不用,我只是随口一提。”
俞洲重新把头靠上他的肩膀,仍然像高中时期那样,用耳朵去听动脉的律动频率,神色眷恋,声音里带着笑意,听起来却很认真:“不要在这个时候提别人,我会吃醋。”
话音落地,徐晓风的侧颈忽然一痛。
俞洲在他脖子上不轻不重咬了一口,正是顾思博曾经碰过的地方,像是有什么执念。
徐晓风皱了一下眉。
生日宴之后,俞洲请假去穗市出差,和秦遥一起考察新的厂区选址。
出发前,他像是犯了分离焦虑症的病人,把家里的地来来回回拖了十几遍,做了几天的饭菜存在冰箱,反复确认药箱里的每一颗药,到了机场还在不停叮嘱徐晓风好好待在家里,不要去乱七八糟的场合。
徐晓风耐心很好地应着,把俞洲送上飞机。
家里只剩他一个人,烦躁了几天的心反而静了下来。
过了一天,他确认俞洲已经到了穗市,而且从电话里隐隐能感觉到考察不是很顺利,看起来一时半会都抽不出功夫管别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