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驯(114)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顾思博身上,那人躺在沙发里,衣冠不整,一身的酒气,身上盖的是徐晓风的外套。
俞洲甚至没法深想。
所有理智碎成一地,他眉眼阴沉,抬脚朝沙发走了过去。
酒店工作人员对这种场景并不陌生,赶来开门的前台连忙打电话叫保安,急道:“俞先生,您冷静下!不要在酒店里……”
俞洲已经揪起顾思博的衣领,把他从沙发里整个提起,狠狠砸向他的脸。
一拳下去,几乎是把人甩到了地上。顾思博不再装睡,狼狈地从地毯里坐起来,嘴角带血,慢吞吞睁开眼,注视着俞洲怒到发疯的脸,竟然挑衅地笑了起来。
他压着嗓子,径直盯着俞洲,声音里全是恶毒的快意:
“他身上,是檀香味的。”
俞洲的瞳孔猛地收缩,全身汗毛倒起,将被打翻在地的人重新拎到半空,下死手挥出第二拳。
这一拳差点将人打飞,血溅在前台的衣服上。她呆了两秒,受到惊吓,大喊道:“两位别打了!再打我们要报警了!”
顾思博吐出一口血沫,重新站起身,开始还手。保安这时终于赶到,急匆匆冲进房间,两个拽着俞洲,两个拽着顾思博,竟然都无法阻止这场混战。
桌上的花瓶被撞成碎片,沙发整个掀翻在地,顾思博打架根本不是对手,有保安也挡不住发狂的俞洲,地毯上迅速溅了血,顾思博脸上挑衅的神色逐渐变得苍白,那张嘴却还嫌不够,断断续续又道:
“他……邀请我来,给我……房卡,而你连门……都进不了。”
俞洲眼睛通红,愤怒烧得鼓膜里什么都听不到,却独独能把顾思博的每一个字都收进耳底。
他明明通过电子手表监听到了他们对话的全过程,也清楚徐晓风对顾思博没有任何想法,但这些话仍然如同倒入烈火中的油,让所有藏在心底的恐惧、嫉妒都燃成滔天大火。
他拎起玻璃制的台灯。
前台尖叫:“我们已经报警了,二位都冷静一点!”
三个保安全部挡在俞洲周身,一人抓着他的手,两人拖着他的身体,死死将他挡在床前。剩下一个保安迅速将顾思博推到门口,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
台灯被夺走,场面终于有了短暂的僵持。
俞洲拳头沾血,眼睛通红,看着努力从地上站起来的顾思博。
前台走了两步,挡住他的视线,急道:“有话都好好说,何必动手呢是不是?打输了你吃亏,打赢了还是你吃亏,大家和气生财啊!”
俞洲慢慢将视线挪到她身上。
她忽然产生了一种被野兽盯住的错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往后退半步。
片刻,她听到这个发疯的英俊男人开了口,声音沙哑,语气带着暴风雨来临前的危险平缓,问:“报警了?”
前台一个哆嗦,说了实话:“没……还没有,刚才那么说,只是想你们都冷静下来。”
俞洲:“现在报。”
前台:“啊?”
闯酒店房间的是俞洲,先动手的也是俞洲,他居然还敢提出来报警?
“现在报警。”俞洲盯着她又重复了一遍。
前台下意识拿起手机:“那……报警的理由是什么?斗殴?闹事?”
俞洲看了一眼床上至今昏迷未醒的徐晓风,额头的青筋还在突突直跳:“下药。”
前台这才想起来床上还有一个人,这么一通闹剧结束,那人居然还没有醒,显然不可能是简单的沉睡。
她心头一跳,迅速拨通报警电话,压着声音快速说了现在的情况,然后走到床边想要试探徐晓风的呼吸。
刚一伸手,一只还带着血的手掌死死钳住她的小手臂。
她抬头,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抱歉。”她有些讪讪地把手收了回来,心脏咚咚跳了几下。
俞洲俯下身去,摸了一下徐晓风的额头,轻轻拍动他的脸,低声喊了一句“风哥”,试图将人唤醒。
徐晓风呼吸又急又沉,额头发烫,却怎么都拍不醒。俞洲心中慌乱,强迫自己不去看侧颈留下的红色痕迹,转身去翻垃圾桶,从里面找出了洗得干干净净的饮料空杯。
他阴沉地拿着空杯往顾思博的方向走。
保安如临大敌,飞快围过来,挡在俞洲面前。
俞洲捏着杯子:“你给他喝的什么?”
顾思博满脸的伤,靠在门框上,擦掉嘴边的血迹,同样阴沉沉地回视着俞洲,没有说话。
俞洲的手慢慢握成拳,突出青筋。
保安警告:“你不要冲动。”
俞洲没有再冲动,只是将空杯放在桌上,掏出手机来,先打电话给熟识的家庭医生,然后翻开通讯表,手指划到徐春岚的名字。
他看了顾思博一眼。
冰冷的恶意爬上嘴角,他当着顾思博的面,拨通了徐春岚的电话。
门口人的视线正死死落在他身上,凌晨一点多,拨出的电话只用了三秒就接通了。
那头传来有些沙的女声,冷冷道:“你最好找我有急事。”
俞洲看着顾思博,收起一身的疯狂,像吐着信子的毒蛇那般冰凉开口道:“晓风出来团建,被顾教授下了药,现在昏迷不醒。我已经叫了医生,因为没控制住情绪,还把顾教授打了。”
电话里瞬间陷入安静。
徐春岚的呼吸明显变得很快,她一句话都没说,直接掐断了电话。
俞洲放下手机,顾思博立刻愤怒地咆哮:“你有什么证据!凭什么乱咬人!是他请我过来的!”
俞洲不再理会他,重新弯下腰去,把徐晓风从床上抱着坐起来。徐晓风身体火热,四肢却是软绵绵的,无力地靠在他怀里,烧得红润的嘴唇轻轻张开,似乎正陷在一场噩梦中。
俞洲心里像是有尖刀在剜,目光再一次落在他的侧颈上,用力收紧手臂,哑声道:“没事了……”
出警的速度很快,不到二十分钟,警察和急救医生都赶到现场。
赶来的医生并非俞洲叫来的那位,却对徐晓风非常熟悉,进门后大步走到床边,二话不说开始给他抽血。
警察询问情况,前台飞快复述了一遍,旁边的顾思博道:“警察同志,我好好的在房间里睡觉,忽然有人踹门进来打人!而且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肇事者有前科,我可以提供有法律效力的伤情鉴定报告。”
警察只是看了他一眼:“带走,去派出所里说。”然后戴上手套,开始收集房间里的证物。
来的似乎不是普通警察,收集证据的手法非常专业,和医生同时结束了工作。
警察问:“怎么样?”
医生道:“没什么大碍,应该只是服用了安眠类的药物,具体成分要带回去分析。俞洲,你现在开车送他去医院,这样快一点。”
俞洲没问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只点了点头:“好。”
顾思博显然已经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变得灰败。
他满眼血丝地盯着徐晓风:“打人的没事,被打的要带走,这就是你们的公正执法?”
警察扫过他身上连轻微都称不上的伤,没理他,转向俞洲道:“受害者家属?”
俞洲:“对,我是家属。”
“先送他去医院,我派一个警员跟着你们,”他说,“人没事之后回来接受调查。”
俞洲道了谢,将徐晓风抱起,大步从这个恶心的房间里离开,坐到车上时手还在微微发抖。
他握住方向盘后闭上眼睛,用力深呼吸,缓了几秒钟。
生平第一次,他产生了杀意。
跟来的警员见他脸色无比难看,忍不住道:“你还好吧?要不要我开车?”
俞洲脑中转着无数恶毒的计划,脸上的情绪却迅速收拾得很干净,甚至还能回过头去冲警员笑一下,道:“没事,我来开吧。”
警员胆战心惊地看着他还在流血的手:“真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