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驯(153)
装的很好,你最好装一辈子(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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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训(三)
圣诞节后没多久,徐晓风就病倒了。
每到冬天,他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小问题大病一场,像是身体设置的自动程序。
这次不过是晚上算数学的时候忘了关窗,多吹了一会冷风,第二天早上便开始高烧,嗓子哑得说不出话,浑身没有一点力气,昏昏沉沉躺到中午,直到被熟悉的臂弯抱起来。
他呼着热气,不用睁眼就知道这人是谁,感到一个冰凉的额头碰了碰他的额头。
“你怎么来了。”他咳嗽几声,肺部隐隐作痛,“不是今天开年会吗?”
俞洲眉头紧皱,看了一眼旁边的林繁。林繁咬咬牙,盯着徐晓风握在俞洲手臂上的手,不情不愿地帮俞洲撒谎:“我看你病得太厉害,就把洲哥叫来了,他毕竟是学医的。”
徐晓风“唔”了一声,又咳嗽两声,道:“没事的……早上吃了药。”
俞洲声音很沉,听起来不怎么高兴:“别说话。”
他把自己的外套裹在徐晓风身上,换了个姿势,轻而易举地将人揽在怀里。徐晓风也是接近一米八的个子,在他手中却轻飘飘的像小孩,被捂得只露出头发和脚踝,很快,俞洲又给他穿上厚厚的雪地靴,把脚踝也严实藏好。
做完这些,他什么都没拿,在林繁的注视下直接把人抱走。
徐晓风吃了药,浑浑噩噩不太清明,上车之后下意识地往俞洲身上靠,只问了一句“去哪”,俞洲替他系好围巾,道:“去我那儿。”
见徐晓风张嘴,他拿食指压在他的嘴唇上,又道:“我知道没到时间,等你好了再说。”
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甚至有点像命令。但徐晓风病得厉害,心中难免柔软,嗡声“嗯”了一下,靠在俞洲肩膀上。
靠着靠着,他睡了过去。
因为病的原因,他睡得不太安稳,脑中全是各种各样的瑰丽梦境。俞洲身上的味道通过鼻腔进入到梦里,把所有画面都变得与他有关的东西。
徐晓风又回到了知海县的两室一厅,在除夕夜捡到的却不是俞洲,而是一条快要冻死的野狗,他领他回家,给它做饭,洗澡,带它出去玩球,细心照料,直到它长成威风凛凛的大狼狗。冬天来了,大狗就把他盘在柔软温暖的肚皮下,用黑黢黢的眼睛盯着他,再用舌头一点点舔舐他,像守着一根骨头。
徐晓风浑身发热,挣扎在大狗温柔暖和的怀抱中,想要吹上一会冷风,却迟迟无果。
他是被热醒的。
满头大汗醒来,他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大床上,身上盖了好几条被子,额头贴着退烧贴,左手正在吊水。
房间里很昏暗,俞洲安静坐在旁边,正快速浏览着电脑里的资料。
他的右手和俞洲的左手握在一起,手心里全是粘腻的汗。因为握得太久,徐晓风指尖甚至在微微发麻。
他轻轻一动,俞洲的目光立刻从电脑挪开,落在他脸上,随后弯下腰来,用侧脸贴着他的侧脸,试了一下他的体温。
徐晓风眼也不眨地看着他,一时分不清他们在S国还是在知海县。
辨着辨着,他心中有冒出一个念头。
……在哪里好像也没什么区别,他想。因为身边的人是一样的。
俞洲试完体温,轻轻叹气,无奈道:“还没退,估计肺部感染了。”
他转身准备去换一块退烧贴,刚一动,徐晓风的手就收紧了,抓着他不放。
俞洲一顿。
他没有犹豫,很快重新坐回椅子里,牢牢反扣住他的手,温声问:“喝水?还是饿了想吃东西?”
徐晓风说要喝水。
俞洲便单手给他的水杯里兑了热水,用嘴唇碰碰温度,然后把徐晓风扶起来,喂他喝了小半杯。
这个姿势喝不顺畅,有水顺着嘴角流下来,打湿了下巴。俞洲看了他几秒,见他大约是烧迷糊了,浅色的眸子直勾勾盯着自己看,显得格外专注脆弱,于是实在没忍住,低头将他唇边的水渍卷进嘴里。
两人靠近的那刹,徐晓风竟觉得心安。
他看向吊着水的左手,手背上只有一个针孔。
他的血管极难找,再熟练的护士也没法一次找准,每回打针都要白捱好几下。
但只要是俞洲扎的,永远都是一针回血。
徐晓风笑了笑,已经回过神来了,哑声道:“俞护士长的扎针水平越来越好了。”
俞洲拉起他的手在唇边亲了一口:“这一门课我一直都是满绩。”
徐晓风往旁边挪了挪,俞洲心领神会,脱了外套上床,揽住他的腰。
他身体病着,心里却很安定,漫无目的地和俞洲聊天,享受难得可以肆无忌惮独处的时间。
心理医生不建议他们黏在一起,自此之后,徐晓风不再和俞洲同住,书桌上永远放着一本日历,记录和俞洲见面的时间、次数,以及见面时俞洲的精神状况。
但是生病不一样,生病的时候有特权。
他可以卸下所有冰冷的伪装,向俞洲肆无忌惮地表达爱和依恋。
被子下,两人的腿交缠在一起,俞洲的下巴贴在他头顶,慢慢闻着混杂了药味的檀香,闭上眼睛,闲谈着说:“这边的医生不行,我刚才叫了一个价格昂贵的私人医生上门,开的药乱七八糟……等有时间了,还是带你回国做一下体检。”
徐晓风整个身体都是软的,被俞洲搂在怀里,困意又上来了,低声问:“家里消气了没有?”
俞洲捏着他的手心,道:“我家里不会真把我怎么样,外公早就知道我们的事,林温泽现在也生不出别的孩子了。何况……他们私心里是希望我和徐家捆在一起的,不过因为上次闹得太大,一时面子上过不去。”
徐晓风听出他的潜台词,埋头咳嗽了几声,肺部痛得越来越厉害:“所以,我妈妈又在公司的事上为难你了?”
俞洲顺着他的背脊,笑道:“她生气是应该的。”
徐晓风:“宋秋前两天给我打电话,让我回家过年。”
俞洲“嗯”了一声:“想回吗?想回我陪你。总要过妈妈这关,老躲在外面也不是办法。”
这句“妈妈”让徐晓风愣了半拍,被他语气中的自然震惊到,忍不住掀开眼皮看了俞洲一眼:“……哪个妈?”
俞洲理所当然地说:“当然是我们的妈妈。”
徐晓风:“……”
他又是一阵咳,咳着咳着忍不住笑了。
俞洲再给他喂两口水,道:“如果她准备打断我的腿,老师一定要护着我点。”
徐晓风道:“那今年先不回吧,你的腿要紧。”
顿了顿,他又道:“我其实也不是很想回家过年,每次在徐家过年的时候,总有说不上来的感觉,好像自己是个局外人。”
“为什么这么说?”
徐晓风垂下眼睛,道:“妈妈看起来似乎从小偏心我,对宋秋不闻不问,对我无微不至,但我觉得她与宋秋之间才是真正的母子,她和宋叔曾有过家庭,在柴米油盐中生下宋秋,是有人味的。而我更像她创造出来的一个作品,精挑细选,认真打磨,直到得到满意的实验结果。”
这么说似乎有些过分冷漠,但俞洲只是将他搂得更紧,亲吻他的鼻尖,道:“我明白。”
“我也是,”俞洲说,“无论在林家还是在秦家,年总是过得没什么意思。”
两人对视两秒。
许多话心有灵犀,不必再用词汇去表达。他们出生在最显赫、最花团锦簇的家族里,却除了彼此以外一无所有。
他们是一个死结,因为缠得太紧,早就长到一起去了,哪怕产生矛盾,也永远都不可能再分开。
俞洲玩着他的小拇指,又道:“今年除夕,我带你去看烟花大会。快快好起来,再不好就赶不上了。”
徐晓风也笑,点点头。两人又聊了一些再家常不过的小事,聊着聊着,徐晓风因为高热的原因精神不太跟得上,眼皮越来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