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睡得很坏(38)
对方顺势解开他只要出门必戴的运动手环丢到床上,指尖在荆棘似的伤疤上碰了好几下。
之前还单身时,练和豫玩起极限运动来是完全不怕死的。
剧烈运动往往会带来肾上腺素飙升等作用,此时人的耐痛能力会增强、自毁意识也将暂时战胜理智。
攀岩时石头尖利处在手肘上留下的暗色圆形暗沉、定点跳伞时被绳子绞出来的长条弯曲瘢痕、极限漂流时被蹭刮到的大腿外侧……这些都是练和豫找死时留下的勋章。
每次裴衷在摸到这些疤痕时都表现得可怜巴巴的,练和豫又特别吃这种软刀子,以至于他在裴衷面前不知道保证了多少次,承诺自己以后不会再把自己弄伤了。
结果距离上一次保证还不到七天时间,练和豫便捅了个天大的篓子,差点把自己交待进去。
练和豫烦躁得想发疯,混合着焦虑与愧疚的杂乱情绪在胸腔里翻滚乱绞。
胃部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绳子勒住了一般,沉重不堪。
他从小就最怕家人生闷气。
印象最深刻的是高二时周老师同他冷战那回。
那会儿练和豫一直走的音乐特长生路子,就连他自己也以考去燕京大学管弦系为目标,课后的闲暇时间基本泡在卧室或者琴房里练习。
父母的薪资虽然不高,但供练和豫学音乐还是足够的——如果不是他高二那年周老师意外得了甲状腺癌的话。
那个年代的小提琴课要一百多块钱一节。
而一张百元钞票,可以给周老师买四盒一百片装的左甲状腺素片;少上一个月课,就足够周老师做一次碘131治疗。
练和豫在初中、高中都跳过级,因此当时还不满十六岁的他还在“童工”的年龄阶段,连发传单的活都接不上。
他只能背着家人停了艺术课,软磨硬泡地找专业老师将剩余的课时费要了回来。
好在练和豫平时成绩不错,分班考试后也勉强挤进了个不错的班级。
待到老练和周老师知情时,木已成舟,练和豫已经偷偷在理科班苟了一个月。
周老师气得整整有一个星期没理过练和豫——既气练和豫对自己的理想和前途不负责,更气自己的病甚至给儿女辈造成了负担。
练和豫怕真把周老师气坏了,连续好几天故意在周老师面前晃悠,终于是彻底把从不打小孩的纸老虎妈妈给惹火了——于是他趁机赶紧将刚买的鸡毛掸子双手奉上。
再完美的人也是有阴暗面和发泄欲的,岌岌可危的母子关系最终还是被那根打断的鸡毛掸子将将挽回。
做错了事情就要勇于承认,没有什么是挨一顿打解决不了的。
如果有,那就是认错态度不够好、挨打的时候演技差。
“我错了,今天不该冒这么大的风险,绝对不会有第二次了。”
练和豫的手被裴衷抓得紧紧的,根本抽不出来撩骚,只能用头去撞对方的肩膀,“别生气了,不开心的话打我一顿也行,保证不还手!我不是很怕痛的……”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戳到了裴衷的肺管子,刚刚还平静着的人深吸了一口气,大力掐着练和豫的衣领子将人拖了过来,按在膝盖上,将睡裤扯了下来。
毫无防备的练和豫屁股一凉,居然还有点不好意思地主动塌了下腰——他以为裴衷终于要化愤怒为性欲,狠狠地搞自己一顿了。
直到屁股上狠狠挨了一巴掌。
“练和豫,我看你不是不怕痛,你是不怕死。”
又是一巴掌,把练和豫打得云里雾里的。
裴衷的小腿很长,被面朝下按在膝盖上的练和豫重心靠前,只能靠肘部支撑着全身,双脚根本碰不到地。
而手掌大小和身高往往是又成正比的。
裴衷力气大得离谱,几巴掌下来,给练和豫疼得眼前一黑。
妈的,这辈子除了周老师,好像还真没人打过自己的屁股。
周老师身板小、力气小,打起人来不痛不痒的。
少有的几次挨打经历,练和豫甚至还能抽出神来偷偷去看电视节目。
但被比自己小半轮的裴衷打屁股这叫什么事?
打脸都没有打屁股羞辱性强!
练和豫正想反抗,头顶又传来了裴衷带着些愤怒、又带着些无措的声音:“你想没想过,要是你今天出了意外,我和你的家人要怎么办?我今天真的怕得要死……”
几滴带着温度的眼泪落到了练和豫疼得发烫的屁股上,原本还挣扎得厉害的他总算是彻底偃旗息鼓了。
练和豫是知道裴衷极度缺乏安全感的。
裴衷不像情场老手一样,知道怎么把握表达亲近的那个尺度,因此他常常会表现得过于热忱。
有时候练和豫忙起来了没看手机,一解锁就能看到裴衷发的一连串的消息和照片:早上买了什么菜、晨跑时碰到的野猫、课上偷偷抠鼻子的老师、摸鱼同学的狗屎作品……
只要练和豫不回消息,裴衷就能一直发到他下班为止。
家里的面积其实很大,但不管练和豫在哪里,裴衷都得贴过来凑到一块。
练和豫在书房看书的时候,裴衷就会把画架或者雕塑架搬过来,唰唰唰地制造白噪音。
他在沙发里玩手机时,对方大概率也会捧着个平板过来。
在这么长一条的沙发上,他偏偏得和练和豫腿贴着腿、或者手指勾着手指,同人挤在一个角落。
睡觉的时候就更不用说了,要不是家里的空调制冷效果好,练和豫指定会被裴衷这床人肉被子给捂出痱子。
但他真没想到对方能害怕到这个程度。
其实浅滩碰到巨浪的概率并不算大,练和豫错就错在太信任自己以往的经验了,将这后劲极强、暗流涌动的当成了寻常的浪卷。
等到浪完全炸起来,他已经离开了浅海安全区。
电光火石间练和豫想了无数种自救方式,但全然没预料到不熟水性的裴衷会冒着翻船的危险下海来救他。
不开玩笑的说,在练和豫听到鸣笛声、转头与裴衷对上视线的那一刹那,他连两人合葬的地方都想好了。
屁股很痛、脑子很乱,练和豫不知道自己是被打傻了还是真的栽了。
以往裴衷倒是没少摸他屁股,但要么是抱着他突突突开炮的时候、要么是两人亲亲密密睡在一块的时候。
说来也奇怪,练和豫在做噩梦时,裴衷总能熟门熟路地找到他臀侧某个安睡开关,拍睡个几分钟,就让让练和豫拥有后半夜的安眠。
以至于他抽屉里那一堆短保的安眠药全过了期。
和拍睡的手势不同,裴衷抽他的时候,五指是完全分开的,每一下都干脆利落的在被打得滚烫的臀肉上留下一声脆响。
挨打以后最先到达的不是疼痛,而是皮肉撞上时带来的紧绷感和麻木感。
往往要等到练和豫克制不住地哼出声后,疼痛才姗姗来迟。
被管教的羞耻、心理上的宣泄和释放、疼痛诱发的隐秘兴奋——它们揉成了一根三股绳,死死捆绑着练和豫,让他既痛苦又难以自抑。
裴衷打红了眼,再加上想给不知死活的练和豫一个教训,这顿管教持续了整整一个小时。
等到他停手时,练和豫的屁股上已经布满了掌印,红肿得再无处下手。
“屁股好痛……”练和豫伏在裴衷大腿上发着抖,拿脸蹭了蹭裴衷的小腿,“你心情有好一些吗?”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裴衷的手掌也在高强度的抽打下红了一片。
明明刚刚打人的是裴衷,但委屈得不行的也是裴衷:“我还是很害怕……和豫,我求你你以后别再吓我了。”
可怜了练和豫,被抽完一顿还得哄自家小情人。
好话说了一箩筐、保证下了无数个,小祖宗好歹是多云转晴了。
总算是体会到了一把父母辈床头吵架床尾和的仪式感——趴在床上等着裴衷给自己屁股抹消炎药的练和豫心里百感交集。
不过还好裴衷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不然再继续打下去,练和豫保不齐就要硬了。